第406章背叛
宋教仁自从率领南方和平代表团赶到北京后,多数时间是住在北京城里,前段日子住在六国饭店,现在住在内城一间普通旅馆里。
接到总统府打来的电话,宋教仁颇为惊讶,因为徐世昌想请他去总统府一叙,虽然打电话的那位机要员说的很简单,但是宋教仁基本上已明白了徐世昌想跟他谈什么。
徐世昌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国会“弹劾总统案”,徐世昌身为总统,一旦被国会弹劾,那么他必须根据宪法规定自动请辞,然后由法定继任者接替民国总统一职,而按照继承顺序,依次是民国副总统、国会参议院议长、国会众议院议长、司法总长……换句话说,一旦这个国会“弹劾总统案”在参众两院获得通过,那么,徐世昌从法律意义上讲就不是民国大总统了,无论他辞职不辞职,现任副总统都将自动成为民国大总统,行使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
而作为南北和谈会议确定的副总统唯一人选,赵北已于“国会弹劾总统案”爆发的同一天上午正式在郑州宣誓就任民国副总统。
也就是说,一旦徐世昌下台,接替他担任民国总统的人就是赵北。
虽然国会“弹劾总统案”的前台表演人物是黎元洪和汤化龙,但是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就明白他们只不过是在前台表演的木偶而已,而操纵他们的人只能是赵北,再联系到赵北宣誓就职与弹劾案爆发的时间的“巧合”程度,几乎所有的北洋中人都认为这是赵北的一个阴谋,就连同为联合阵线成员的宋教仁也是这么认为的。
宋教仁认为,或许从一开始赵北就设了这么一个局,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做什么民国副总统,他要做正总统,他要真正的总统权力,所以,他决定通过合法的手段让徐世昌下台,也正由于这种手段的合法性,北洋集团即使输了这一仗,也是无话可说,如果他们胆敢用武力维护徐世昌的总统位子,先不要说能不能打赢战争,仅仅是民意、民心上头就已输得精光,毕竟,徐世昌在前几天的总统就职仪式上是捧着宪法文本宣誓效忠法律的。
高明,这是宋教仁对这次国会“弹劾总统案”的唯一评价,除了对赵北佩服之外,他也更警惕起来,因为他已发现赵北对于法律非常熟悉,不像北洋集团里的那帮政客一样一知半解,跟这样一个人玩法律必须谨慎,宋教仁可以跟北洋政客们玩法律把戏,但是跟赵北却玩不了。
说句心里话,宋教仁对于此次“弹劾总统案”的看法很矛盾,一方面,他当然希望联合阵线一步登天,将总统宝座也占领起来,这样能更方便政策的推行,但是另一方面,他并不认为赵北是个合适的总统人选,这倒不是他怀疑赵北的能力,而是担心赵北的强势,这样一个精通军事、政治、外交、法律并且很有战略眼光的全才,一旦掌握了最高权力,那么,他将变得更加难以制约,现在,赵北可以跟北洋和徐世昌玩法律、玩程序,将来,他未必还会跟其他人这么玩,因为作为上位者,是没有必要跟下属谈什么“程序”的,当初的袁世凯就是这样一个人,军政强人。
更为重要的是,根据宪法规定,总统任期为五年,而现在,徐世昌刚刚就任总统,一旦赵北接替徐世昌出任总统,那么,这剩下的五年总统任期将由赵北做满,五年时间,对于一个军政强人来讲,已经足够他做许多事情了,更何况,赵北现在还是联合阵线的委员长,党、政、军一把抓,这样一个军政强人绝非国家之福。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理解了宋教仁心里的矛盾,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决定到底该如何抉择,是加入“倒徐”一边,还是加入“挺徐”一边,或者是像某些人那样“局外中立”?
徐世昌命机要员打电话给宋教仁,邀请他去总统府一叙,这让宋教仁的心思活络起来,他明白,或许现在是一个开出价码的好时候了,因为在联合阵线里,像他这样的宪政派议员还有不少,只要这些人站出来挺徐,那么,这次“弹劾总统案”就无法在国会里通过,或许,现在就是国会里的宪政派们展示自己的实力的时候了。
“小余啊,把我那件新做的洋装拿来,还有那双皮鞋,擦亮一些。”
宋教仁离开旅馆电话室,回到房间,喊来了一名随员。
“先生,今日不是要去与友人郊游散心么?怎么穿这么正式?”
随员拿来了衣服和皮鞋,并开始拿刷子给那双旧皮鞋擦鞋油,边擦边问了几句。
“小余啊,今天的应酬你都替我推了吧。那皮鞋擦亮些就可以了,不用太仔细,我要去总统府拜见徐大总统,赶时间呢。”
宋教仁一边说,一边拿起那件洋装,脸上却是挂着微笑。
“先生,这几日你一直愁眉不展,怎么今日如此高兴?是不是咱们要回南方了?”随员将那双皮鞋擦好,蹲下身替宋教仁穿上。
“小余,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做事都很利索,就是这问东问西的毛病改不了。其实啊,我今天去跟徐大总统会面,就是去跟他讨价还价的,现在国会要弹劾总统,徐大总统有些担心,所以请我去跟他谈谈,这可是咱们国会的好机会啊,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国民看到我们国会的力量,也可以借此机会跟徐大总统讨价还价。”
宋教仁微笑着看了这名随员一眼,这个人名叫余文治,湖南桃源人氏,跟他是同乡,曾就读于省立师范,原本是黎元洪共和进步党的一个党务助理,后来被黎元洪推荐给了宋教仁,因为做事勤快,而且也是同乡,所以宋教仁一直很器重这个随员,基本上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余文治惊讶道:“听先生的意思,您好象打算挺徐了,昨天您还抱怨徐世昌心存畛域、不肯对国会抛弃成见呢。”
宋教仁摇头道:“小余,政治斗争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现在局势混乱,武夫崛起之势让人很是担心,像我们这样的文人,不可能跟武夫打仗,也只能在各方势力之间维持平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所作为。这个国家靠一帮武夫是拯救不了的,需要全体国民的觉醒和奋斗,小余,你要记住了,世界上没有完人,是人就有自己的利益,领袖也一样,而保障所有人的利益的最好手段就是不断的通过谈判进行妥协,咱们中国古人说的‘中庸’就包含着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