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坐着几个人,除了梁士诒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他的仆人,此次前往租界,他是去张园喝茶的。
现在梁士诒还是交通银行的总办,本来他还很有希望担任财政部次长的,但是由于联合阵线方面的反对而功亏一篑,现在的财政部次长是联合阵线的人,不过这属于北洋集团和联合阵线之间政治利益的正常交换,梁士诒倒是没有什么太多怨言,倒是熊希龄对此唏嘘不已,至于是真情还是假意,梁士诒也没兴趣去关心。
本来,因为段祺瑞拒绝削减军费的事情,梁士诒曾坚决的请辞,徐世昌本来也是准备批准的,却不料赶上了京城旗人暴动,而且袁世凯也因为此事暴毙,北洋人心惶惶,这种时候,梁士诒心中反倒是涌出一股同仇敌忾的勇气来,再加上徐世昌也改变了主意,亲自劝说梁士诒留任交通银行总办一职,于是梁士诒也就顺水推舟,收回了辞职书,认真的帮助徐大总统整理交通银行财政去了。
不过留任之后遇上的第一件麻烦事就是那个“中华金融联合银行”的正式组建,那是由邹廷弼的信诚银行改造而来,这家银行背景很不一般,是联合阵线的金融机构,实际上的后台老板是联合阵线的委员长赵北,所以,这家银行一组建,就展现出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这使梁士诒和徐世昌都感到了威胁。
偏偏梁士诒与那个邹廷弼也有矛盾,当初信诚银行遭遇储户挤兑狂潮,邹廷弼资金周转不灵,于是梁士诒落井下石,试图吞并信诚银行,并仗着北洋撑腰直接对邹廷弼发出威胁,两人就此结怨,现在北洋集团与联合阵线强弱易势,谁能保证那位邹廷弼不会报复呢?
实际上,梁士诒已经听到了风声,据比利时财团透露的消息,“某些中国金融家”正试图直接与京汉铁路控股财团进行协商,由他们赎回京汉铁路的全部经营权和管理权,遍观全国金融业,除了那个中华金融联合银行之外,谁还有这么大的气魄和胆量呢?
京汉铁路事关国家主权,赎回铁路的谈判实际上从去年就开始了,那时候清廷还没完蛋,因为革命爆发谈判才中断,现在梁士诒正代表中枢与比利时财团方面进行谈判,而交通银行的成立初衷也是为此目的,可是现在有人要来插上一脚,梁士诒怎能不怒?
“国事艰难啊。”
看着报纸,梁士诒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人接腔,马车里头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仆人,连一个政府随员都没有,当然是没有谁敢接腔的。
好在很快进了租界,赶到张园,马车停下,梁士诒带着仆人们下了车,走进张园,赶去茶室品茶,并看看有没有老朋友在这里。前几天到上海,他就一直在忙这个铁路谈判的事情,还要协助熊希龄与外国财团讨论财政借款的事情,整天忙得四脚朝天,几乎一刻不得闲,也只有在中午吃完了饭才有工夫到处溜达溜达,而每次饭后休闲,这张园几乎是他必来之处。
还没走进茶室,梁士诒已望见张园主人张叔和等候在门口,见梁士诒赶到,张叔和急忙迎上前见礼,两人客套了几句,张叔和就言归正传。
“梁先生,有位客人在茶室已等候多时,想跟梁先生说几句知心话。”
“何人?”梁士诒倒并未感到惊讶,这张园是政客们常来的地方,有几个熟人在这里品茶并不奇怪。
“邹舜卿。”
“邹廷弼?”
梁士诒这才感到了一丝惊讶,刚才在马车上他还在担心邹廷弼给他下绊子,现在,那个已经傍上大树的东南金融实业家居然指名要跟自己说话,也难怪梁士诒会觉得奇怪了。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梁士诒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了。
“邹廷弼一个人来的?”梁士诒问道。
“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美国人。”张叔和说道。
犹豫了一下,梁士诒还是决定去会会那位银行家,看看对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