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无坚不摧
那天边的最后一抹亮光完全消失了,黑暗开始笼罩着大地。
但是那激烈的枪炮声并未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消失,相反,枪炮声在入夜之后反而更密集了,暴风骤雨一般,天空不时被闪光映亮,这让那些患有夜盲症的军人痛苦不堪。
被围困在包围圈里的北洋军试图借助夜幕的掩护冲出包围圈,他们几乎是疯狂的拿出最后的弹药,不顾一切的向联合阵线的部队阵地上倾泻着火力,远远望去,整个战场如同沸腾了一般,分不清哪里是北洋军的炮火,哪里是联合阵线部队的炮火。
夜战,无奈的选择,但是作为交战双方的士兵和军官,上级的命令必须得到贯彻,而对于北洋军来说,夜战恐怕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呜呜”
夜幕中传来几声长长的汽笛,低沉,但却震聋发聩,尤其对于北洋军来说,那列装甲列车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有它卡在北撤的路上,北洋军只能向西或向东突围。
但是西边是联合阵线的控制区,那里不能去,只能往东,往东一直打,就能到陈州,到了陈州调个头北上,就可以回郑州、开封了,即使不能去那里,也可以继续往东挺进,去安徽,甚至去山东,那里是北洋的地盘,对于北洋军的官兵们来讲,那里才是他们向往的地方,也是他们突围的信心所在。
但是东边的防线更为坚固,南军早就料到北洋军会选择东边为突围方向,为此,他们在防线上布置了大量的重武器,最精锐的部队也优先往东线调。
在这道铜墙铁壁面前,北洋军碰得鼻青脸肿,每前进一步,都必须付出沉重代价,在突围的路上,越来越多的士兵丧失了最后的斗志,成建制的向南军投降,或者干脆趴在战壕和散兵坑里,任凭军官怎么殴打就是不肯再向前冲锋,那些患有夜盲症的官兵更加凄凉,他们根本分不清方向,许多人死在了自己人的枪下。
仗打到这个份上,北洋军的官兵们已经不是在为北洋打仗,也不是在为袁世凯袁老帅打仗,他们仅仅只是在为自己打仗,为了活命打仗,送死的差事没人肯干了。
为了接应北洋第四师、第七师突围,在包围圈之外的北洋第三师、第九师的残部也在天黑之后发起了进攻,选择的主攻方向也是东线,由于那里距离铁路线较远,联合阵线的装甲列车部队无法给予有效的支援,那里的联阵部队战斗得非常吃力。
为了对东线部队进行更为有力的支援,联合阵线前敌指挥部决定将大部分野战炮兵调到东线,进行目视距离内的炮火支援,大量的迫击炮也调了过去,由它们发射出的照明弹将东线阵地映得如同白昼一样,所有暴露在外的人都成为了子弹、炮弹攻击的目标。
并不是所有的炮兵都在战斗,就在野战炮兵们与北洋军突围部队进行着短兵相接的同一时刻,在信阳城北距离城墙不远的一片小树林里,一支联阵的炮兵部队只能在树林里听着东北方向传来的炮响,却无法给己方部队任何炮火支援。
这支炮兵部队只有两门大炮,不过这两门大炮的火力足以抵得上十多门野战炮,真正的无坚不摧。
这是联合阵线麾下的一支重炮部队,装备着两门奥匈帝国制造的斯科达280毫米重型榴弹炮,这种大炮既可以用来守卫要塞,同时也可以利用炮车进行野外机动,对己方部队进行远距离炮火支援,是这个时代炮兵手里的利器。
但是由于炮弹不多,而且指挥部似乎打算以奇兵取胜,因此,从信阳战斗爆发,一直到现在,这两门重型榴弹炮一颗炮弹都没有发射过,仅仅只在战前进行过数次试射,以标定射击坐标,而且使用的也不是爆炸弹,而是实心弹。
同样出于保密的需要,这两门重型榴弹炮几乎一直蒙在油布里,被伪装成了两顶大帐篷,哨兵就站在帐篷里守卫,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这支小部队虽然只是一个炮兵连的规模,但实际编制却是一个炮兵团,而且指挥官军阶很高,是名上校。
这名上校叫沈尚濂,原是清军九江金鸡坡要塞的机关炮营管带,革命军发起九江战役之后,他率部就地起义,加入了革命军,后来跟着共和军副总司令吴振汉一同守卫九江,为武汉的光复立下汗马功劳,也因此被提拔为团长,后来到了武汉,又被调去军校执教,同时也兼任龟山要塞炮台司令,专管那四门重型榴弹炮。
此次“南国破晓”行动开始之后,沈尚濂就奉命携带两门重型榴弹炮前往信阳,协助蓝天蔚建立阻击阵地。
值得一提的是,沈尚濂当年也曾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而且还是蓝天蔚的同一期同学,如今同学携手,共同防守信阳,这配合之默契也就可以理解了。
守着两门重型榴弹炮,却只能看着别人打炮,沈尚濂心中也有些落寞,不过考虑到整个战役的全局,他还是将蓝天蔚的那个“没有命令不得开炮”的命令认真的贯彻了,每天除了训练士兵和在地图上比划之外,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在这片小树林里等待蓝总指挥的命令,开炮的命令。
现在已经入夜,部队的训练却并未结束,夜间开炮更考验炮兵们的技能,为了更娴熟的掌握射击要领,沈尚濂正趁着夜幕督促着一场夜间演习。
由于这种重型榴弹炮的炮弹太重,人力无法搬动,只能依靠小车,因此,这演习现场看上去更像是工兵部队的营地,而士兵们拿在手里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别说是外行了,就算是前敌指挥部的军官来了,也未必都能叫上名字。
搬运炮弹,放低炮身,送弹入膛,仰起炮身……士兵们严格按照操作程序进行着演练,一丝不苟,而沈尚濂则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看着军官和士兵们的动作,手里拿着一块挂表,认真的计算着炮弹装填的时间。
虽然官兵们的动作已经很快,就连德国炮兵也未必比得过,但是沈尚濂仍然觉得炮弹装填时间太长了,他要求官兵们进一步缩短炮弹装填时间,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挥更强的火力,用猛烈的火力摧毁敌军的斗志。
没办法,现在中国国力羸弱,仅能少量制造山炮、野战炮,像这样的重型榴弹炮还无法自制,一切要靠进口,但是像这种重型榴弹炮也不是说进口就进口得到的,当初共和军从德国人手里弄来那四门重型榴弹炮的时候,德国人就在炮弹上卡了脖子,每门榴弹炮平均只有两百多颗高爆弹,而以目前兵工厂的制造能力,尚无法仿制这种大口径高爆弹,只能以实心铁弹充数。
既然大炮少,那么就要用这少量的大炮轰出更多的炮弹,在短时间内给敌军以致命打击。
炮兵,就是追求的一个火力密度和烈度。
为了这个火力密度和烈度,沈尚濂督促着部下认真的反复操练,不知不觉中,演习就进行了数个小时,直到深夜十一点,沈尚濂才下令结束了演习,命令士兵们擦澡,准备休息。
“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