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伙计一愣,随即抬起手向门外指了指,陪着笑说道:“先生真会说笑,鄙店虽说是广洋货店,可确实不卖酒的,想买酒的话,那街对面就有一间酒坊,不过酿的都是土酒,这洋酒他们可不卖,想买洋酒的话,您得去租界。”
但不等店伙计说完,那店掌柜却抢过话头。
“小庄,你赶紧给这位客人结帐,总不能叫人家拎着油瓶子等你吧。”
那店伙计应了一声,便去给那购灯油的客人结帐。
店掌柜合上帐薄,走出柜台,在端锦跟前站定,打量了端锦等人几眼,小声问道:“这位先生,听口音是从京城过来的?”
“不,我们是从四川赶过来的。”端锦也打量着店掌柜。
这店掌柜看上去很是年轻,最多不过三十左右,而且面庞白净,说话斯斯文文,若是换身长衫的话,倒更像个秀才。
“哦?从四川过来的?几位都是从四川赶过来的?敢问是何人介绍几位到鄙店来购什么鸡尾酒的?”
店掌柜一边询问,一边做了个手势,将几人引到角落。
“这个……那人姓赵。”
端锦犹豫了一下,直到那个购灯油的客人走出货店,这才松了口气,但也没多说废话。
“赵先生介绍你们过来的?”
店掌柜朝店伙计摆了摆手,说道:“小庄,今日就到这里,把牙牌拿进店里,你上了门板便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帮忙了。”
店伙计应了一声,忙着去上店门。
店掌柜指了指里屋,对端锦说道:“几位,咱们到后边去说。”
“慢着。”端锦摇了摇头。“你先给个明白话,这穆洛托弗鸡尾酒你们这里到底有没有?”
店掌柜笑了笑,也摇了摇头,说道:“穆洛托弗鸡尾酒倒是没有,只有健力牌鸡尾酒。”
端锦眉头一挑,又问:“这健力牌鸡尾酒多少银子一斤?”
“现在不卖。”店掌柜的话有些答非所问的味道。
“怎样才肯卖?”端锦急切的追问。
“除非变了天,如今阴霾蔽日,还是晴天好。”店掌柜叹了口气。
“你……你……”端锦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位先生,咱们进里屋说话。”
待那店伙计走后,店掌柜上好最后一块门板,这才领着端锦等人走进里屋。
里屋就是货栈,只有一扇小窗,光线不足,窗下摆着几条长凳,只是落满灰尘,众人也无法落座,只能站着。
“敢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那店掌柜放下马灯,冲着端锦抱了抱拳。
“鄙人姓端。”端锦勉强回了礼。
“旗人?”
“旗人,老姓托忒克氏。既然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人,那么我就不拐弯抹角的说话了,我们是大清国钦命四川总督赵尔巽赵次珊的朋友,此次到天津来找你,也是受赵次珊生前之托。”端锦说道。
“几位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赵宪台派来的人。其实在下也是从四川赶到天津的,行前赵宪台曾叮嘱过,若有人前来对上切口,就是自己人,尽可信任,方才端爷切口对得好,那就是咱们自己人了。”店掌柜说道。
“敢问足下名讳?与赵次珊如何相识?可是他的幕客?”端锦又问。
“在下龚清秀,确曾在赵宪台座下充任幕客,只是时间不长,说起来,赵宪台于在下是有救命之恩的。在下是江西人氏,商贾出身,也曾中过秀才,不过后来屡试不第,再加上朝廷废了科举,遂抛了书卷,一心从商。两年之前,在下跟随族中长辈去东三省做大豆生意,途中被马贼掳去,若非时任盛京将军的赵宪台发兵搭救,我这条命早就扔在辽西了,哪里还会活到今天?后来赵宪台见我文章还算通顺,为人朴实,于是又聘我做了幕客,视川之后,更将我提拔起来,做了县丞。赵宪台不仅于我有救命之恩,更有伯乐之情,在四川做县丞的告身委状我至今保留着,时常拿出来追思赵宪台厚恩大义。”
这店掌柜的话不卑不亢,言辞恳切,不由众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