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竟忙了一晚上?”邓刚随口一问。
“还不是为了这‘川汉路款亏空案’的事情,昨日百姓哭街,差点酿成民变,总司令为了这事可是接连召开了几场会议,昨晚我们几人也睡得很晚,总司令比我们睡得更晚。”
蒋方震一边说,一边将几人请进了总参谋部。
“川民群情汹汹,毕竟这都是民脂民膏,激愤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邓刚叹了一声。
但季雨霖却是冷笑,说道:“这哪里是百姓激愤,这分明是有人刻意挑唆,对于这些人,共和军绝不会手软!”
听出季雨霖话里有话,居正和邓刚看了对方一眼,其实他们也觉得哭街事件有些蹊跷,但是毕竟是局外人,对于共和军将会采取什么反击措施,两人都是好奇,不过季雨霖很有分寸,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两人也只好作罢。
等到了会议室,居正这才发现会议室里已坐了不少人,多半都是缙绅打扮,见了蒋方震、季雨霖等共和军高官,那些缙绅纷纷起身打招呼,对于居正、邓刚两人虽也很有礼貌,但多半都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其实这次“四川绥靖会议”名义上是讨论剿灭地方土匪、绥靖社会秩序,但是实际上却是一次实力派之间的谈判。
成都被共和军独自拿下,不仅意味着赵北的声望又涨了一步,同时也意味着共进会和奋进会如意算盘的全部落空,奋进会失去了他们渴望已久的兵工厂,而一旦共和军大举南下,征讨川南的话,那么共进会也将失去他们的泸州府。
偏偏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翻脸,谁敢和共和军翻脸,谁就是反对革命,谁就是在向革命同志挥舞屠刀,所以,现在的居正和邓刚心中所想的主要事情,不过就是如何维持好已有的局面,共进会占据川东南、奋进会占据川北、共和军占据川中,小小四川上演了一幕现代版的三国演义,共和军财大气粗,又有兵工厂做后盾,那就是三国中的魏国,傲视天下,共进会坐拥湖南、贵州北部、四川东南部,虽无兵工厂,但湖南毕竟是鱼米之乡,也有少许矿业,好歹可以算个东吴,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最惨的就要数奋进会,河南只有豫西南可以控制,陕南和川北虽然也是自己的地盘,但偏偏穷山恶水,所以,奋进会就是三国里最弱的蜀国,谁也不敢惹,要想撑下去,只有尽快解决陕西的升允顽固派,将陕西收入囊中,然后再想办法向西发展。
革命只能依靠自己来完成,指望别人是不成的,指望北方那位袁世凯更是缘木求鱼,这是三方势力的共同心思,也是他们指导己方行动的主要理论依据,不是信不过革命同志,实在是没人比自己更值得信任,共进会如此想,奋进会如此想,赵北当然也是如此想法。
联合?不是没人主张过,但谁来当头?赵北?孙武?杨王鹏?他们都是英雄,是英雄就不会甘居人下,更不会容忍别人踩着自己脑门爬上去,哪怕是革命同志也不行。
既然联合不成,那么,还是各干各的吧。
当初成都光复之后,总司令第一时间向四川省议院建议“川人治川”,建国战争中入川的外省军队都退出四川,让四川人自己管理自己,但是这个建议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共进会和奋进会的反对,他们借口川南尚未光复,继续赖在四川不走,实际上也是想在四川分一杯羹。
其实赵北也不想离开四川,这么建议只是做个姿态,给四川省议院看,所以,当共进会和奋进会强烈反对退出四川后,共和军也就不再提撤退回湖北的事情,到时候若是有人想追究“吞并邻省”的罪名,自有共进会的孙武和奋进会的杨王鹏担待。
现在的四川,基本上就剩下川南一带尚未光复,共和军已经派第一师南下,如果不能采取和平方式光复的话,那么只能依靠军事力量征服川南,尤其是泸州府,那里的富顺、自流井是川盐的主要产地,也是盐税的主要来源,一定要尽快抓在自己手里,一手有枪,一手有盐,再加上川中平原的粮食,这四川就算是平定了。
川南是总司令的重要目标,那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奋进会现在盘踞在川北,手不够长,伸不到那里,只有盘踞川东南的共进会离得较近,要防止共进会下山摘桃子,总司令就必须借居正的口转告共进会方面,让他们明白,跟总司令抢桃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让共进会知难而退,以免伤了和气。
而这,也正是此次绥靖会议要谈的主要内容,居正对此也是看得明白,他自知共进会没有资格跟总司令抢桃子,川南这个桃子可以由总司令独自吃下,但是,共进会也必须从总司令那里取得足够的好处,至少,总司令要多卖些军械到湖南,没有枪杆子是坐不稳江山的,同样,没有枪杆子也是无法向云南、广西扩展势力的。
可怜这些参加绥靖会议的缙绅,自以为是总司令重视民意,却不知,当他们在会议室里讨论着四川光复后的实业发展前景的时候,几个军事集团已经将四川切成了几块,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居正看了看时间,离正式开会已不到十分钟,但总司令却迟迟没有露面,这让他有些奇怪,赵北遵守时间的名声在外,尤其是这种有社会头面人物参加的会议,他绝对不会迟到的。
正奇怪时,会议室外匆匆奔来一人,正是总司令的卫队长田劲夫。
进了门田劲夫直奔蒋方震和张激扬,在两人耳边小声嘀咕几句,然后又匆匆离开会议室,随后张激扬走上讲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总司令刚才派人来通知,此次会议召开时间后推两个小时。趁着这工夫,我带领诸位参观一下总参谋部,这里以前是伪清的四川将军衙门,旗人的禁脔,想必诸位中还没有几位进来参观过吧?现在,就让咱们去瞧瞧这旗人的地方与总督衙门有什么区别。”
张激扬说完,众人还没站起身,就听外头传来几声枪响。
“啪啪”
“砰!砰!”
清脆的枪声和沉闷的枪声混杂在一起,虽然有些难以分辨是什么枪,但是前段日子的成都战役中,缙绅们已听惯了这种枪声,并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枪声来自将军衙门后门方向,距离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