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柳林从军装口袋里摸出挂表看了一眼,晚上八点整,正是约定好的攻击时间。
“做好开火准备。高爆弹,信管瞬发。”蔡柳林向一名参谋简单的下达了命令。
一声哨响,炮兵阵地静了片刻,随即又热闹起来,炮兵们将堆在大炮边的炮弹竖了起来,用毛巾将弹体擦拭干净,然后小心的推进了炮膛,黑暗中只能听见炮膛与弹体的轻微撞击声,以及炮长的口令声,没有人废话,也没有人闲在一边,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工作,装炮弹、调信管、定表尺,一丝不苟,马灯那微弱的光亮是他们工作时的唯一光源。
“第一轮炮火准备,目标,城西清军营垒!急速射,每门炮五颗炮弹,自由射击。”蔡柳林一边向参谋下达命令,一边举起望远镜,向对岸的城市眺望。
命令传达完毕,阵地上顿时静得诡异,仿佛雷暴到来之前的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齐唰唰将目光投到阵地后方的一根旗杆上。
“高爆弹,瞬发,装填完毕!”参谋跑回蔡柳林跟前,立正敬礼。
“预备放!”蔡柳林猛的一压右手,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士兵双手快速轮换,拉着一根绳索将一盏绿色的灯笼升上了旗杆。
“轰!轰!”
“咚!咚!”
几乎就在灯笼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大炮都开了火,炮管的长度不一样,使得它们的炮声也各有特色,不过无论是野战炮还是山炮,那粗豪的嗓音喊出来的都是毁灭的咆哮。
伴随着强烈的闪光,阵地瞬间被大量硝烟笼罩,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清,不少士兵还咳嗽起来,这五十多门大炮里,有一些还使用栗色火药,这种早已被列强军队淘汰的火药至今仍在中国军队里大量装备,虽然它比黑火药好一些,但浓烟仍是它的致命缺陷。
在无烟火药和栗色火药的强劲推力下,五十多颗炮弹飞上天空,以不同高角的抛物线跨过长江,向对岸的清军营垒扑去。欺负清军没有象样的炮兵,共和军的炮兵旅就将阵地设置在了江边,使得士兵们可以近距离看见炮弹开花。
片刻之后,对岸的清军营垒突然爆发出数十朵“死亡之花”,烈焰伴着巨响,此起彼伏,烈火与闪光中,一些木头碎片飞上半空,整个涪州城的西城一带,顿时变成修罗地狱,无论是城墙上下,还是城里城外,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
蔡柳林和他的士兵们没有闲情逸致欣赏对岸的混乱,而是专心致志的调整射击诸元、装填炮弹、猛烈开火,每一门炮都连续射击了五颗炮弹,当管退炮停止射击之后,架退炮却还在继续开火,直到打完额定的炮弹。
“第二轮炮火准备,目标不变!榴霰弹,信管空炸,每门炮五颗炮弹,自由开火!”蔡柳林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清军营垒再次陷入一片火海,那些侥幸逃过第一轮炮火打击的清军士兵正抱着头在军营中乱窜,冷不防弹从天降,每一颗炮弹几乎都是在头顶炸开,每炸开一颗炮弹,就飞出数百颗石榴子大小的铁弹,暴雨一般扑面而来,让人躲无可躲,即使蹲在壕沟里也没用,中者非死即伤,清军营垒之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满目凄凉。
“咚!咚!”
城墙上的清军炮兵开始还击,但那些老掉牙的前膛炮射程不足,实心铁弹往往飞到长江上空便失去力量,纷纷落进江里,溅起浪花,根本不能压制住对岸的共和军火力,只有两门架在城头的旧式后膛炮可以将炮弹打过长江,但火力实在微弱,也没有给共和军造成任何损失,而且由于炮口焰暴露了炮位,很快遭到炮火反制,立刻哑巴了。
在蔡柳林的指挥下,独立炮兵旅按照参谋部制定的炮击方案,用了二十分钟时间,将北城一带城墙内外的清军营垒从西到东用炮火犁了一个来回,猛烈的炮击不仅给清军造成重大伤亡,而且也将沿岸一带的防御工事炸得七零八落,两座火药库也被点燃,爆炸伴着熊熊烈火,将那江面映得通红。
虽然在军事强国看来这场炮击不值一提,但四川清军却不会这样认为,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炼狱,这就是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最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