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这里可是狐妖老巢(1 / 2)

只是宝珠没来得及说太多,屋里就传来她父亲暴躁的大喝:“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赶紧给我倒杯水来!”

宝珠慌里慌张回屋,照顾她喝醉了酒的父亲。

走出长庆街,江采霜长叹了口气,“要是真如宝珠所说,她学字学得最久,尚不能写出几个字来,那其他人就更不会写了。”

本以为能找到替月娘誊抄文章之人,借此定她的罪,可是跑了一趟才知道,月娘教书时间尚短,根本来不及教出一个能抄字的学生。

“我们先去明心寺那边看看吧。”

昨天吩咐人盘问余及,说不定那边会有线索。

二人前往明心寺,刚一进去,小虎子就迎了上来,“白露道长,那个余及说他见过邓聪!”

“真的快带我们过去。”

小虎子带她去了后院,余及脸色蜡黄,恍恍惚惚地坐在椅子里,“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我见过许多次太舍的学子去后山的棋盘附近。”

“你认得太舍的服饰”

余及眼神呆滞,木愣愣地答:“我以前也是太舍学子,后来家中出事,才离开太舍。”

“你认不认识何文乐周康和邓聪”

“不认识,我早就离开太舍了。”余及一板一眼地回答。

江采霜继续问道:“邓聪遇害那天,你有没有看到他和谁去了后院”

“看到两个穿太舍衣服的人过去,一高一矮,看不清楚脸。”

江采霜拉着小虎子出去,悄悄问:“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之前不是还高声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怎么一夜之间,突然就这么配合了

“原本这厮不理我们,也不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便让人把尸体抬到他房门口,让他来认。结果……”小虎子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结果他刚出门就被绊倒,一下摔倒在尸体上,跟邓聪的尸体脸贴着脸,吓得吐了一晚上。”

小虎子知道余及眼神不好,但没想到他眼神差成这样,地上横着个人都没看见。

眼神这么差,真的能考中吗

不过也有好处,起码被吓了一遭之后,余及总算不扯着嗓子读书了,乖乖配合他们的询问。

“白露道长,余及说他那日看见了两个穿太舍衣服的学子走过去,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邓聪,只要我们找到另一个人,不就能找到杀害他的凶手了”

“既然都被余及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动手”江采霜不解。

“余及眼睛不好,在明心寺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再说了,都说他是个死读书的痴儿,哪会在意都有谁经过他的窗前”

只不过没人想到,余及以前也是太舍学子,所以对太舍的服饰很熟悉,有人穿着太舍衣服走过去,他也会分神看上一眼。

“你说得有道理。”江采霜赞同道,“我待会儿去一趟太舍,跟我哥哥说,让他查查那天都有谁单独离开太舍,都去了哪些地方。”

她还想再查查余及,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太舍读过书。

江采霜正要和江采青去一趟太舍,走到大雄宝殿附近,看到一个小和尚探头探脑,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敢直言。

江采青见状,主动说道:“霜儿,我一个人去找哥哥就行了,你先留下继续查案吧。”

江采青离开后,江采霜走近那小和尚,认出他是那日在膳堂抓住余及,非要让余及洗了碗才能走的小和尚。

好像叫……明静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明静念了声佛号,双手合十,“女施主,那位邓施主,贫僧对他有印象,他曾来过小寺。”

虽然看不清邓聪的脸,但他体型瘦小如柴,再加上太舍学子的服饰,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

“那你为何犹犹豫豫”

“贫僧不知这件事重不重要,怕说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反倒扰乱了女施主的判断。”

江采霜扬了扬下巴,“放心吧,你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贫僧在大雄宝殿见过邓施主,他问了贫僧很多关于五方佛怒化五大明王的事迹。还问贫僧‘五大明王降妖除魔是为了度化世人,那么为了百姓扫除祸害,是否也不算造杀孽’,贫僧修行时日不够,怕答错了,便让他去问问旁的师兄。”

“之后呢”

“邓施主并未去问旁人,上了炷香就走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静回忆了一番,“有一段时日了,大约是上月中旬。”

那个时候,何文乐还没有失踪。

江采霜一时间也参不透邓聪为何有此一问,只得先将此事记在心间。

她去找堂姐一同回去,在太舍门外意外地遇到了宋允萧,他是来给弟弟送衣服的,正好跟堂姐碰上,两个人一路嫌弃地斗嘴。

江采青玩笑道:“你弟弟都进太舍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反倒进不了,知不知羞”

“我只是志不在此,不信青青出一道对联来考考我,看我学问如何。”

“好啊,那我便出一道题——”

江采霜撩开车帷,清声喊道:“采青姐姐。”

“哎,我妹妹来接我了,下次再给你出题。”江采青应了声,得意地看向宋允萧,“没人来接你吧”

炫耀完,江采青上了马车。

却没想到,宋允萧居然厚着脸皮跟了上来,“白露道长,正好你要回王府吧,我找谨安有事,劳烦捎我一程。”

江采霜眨了眨眼,“他不在府上。”

“不在干什么去了”

“外出办案。”

“听见了吧,世子不在,你赶紧下去吧。”江采青抬脚,假意要把他踢下去。

宋允萧被踹得往一旁歪去,抓住车厢板,厚颜无耻地道:“那你们送我到朱雀门吧,我从那回家近一点。”

“不要脸。”江采青怒骂。

江采霜看着他们二人嬉笑打闹,忽然想起了燕安谨。

也不知道他在办哪桩案子,怎么还跑出了汴京城。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撩开车帘,看窗外的风景。

回去的路上,经过长庆街,正好瞧见吹烟出来买东西。

她只是陪着董月娘,自己并没有出家修行的打算,所以一出清心庵便换上了寻常女子的衫裙,正站在卖烧肉的摊位前流口水。

江采霜眼睛一亮。

董月娘性情沉稳不好询问,但她可以问吹烟啊。

“停车。”

江采霜让车夫停下,招呼道:“吹烟姑娘,要不要上马车坐坐”

吹烟认出是她,活泼地应下,“好啊。”

只是吹烟上了马车才发现,车中还有一个男人。

江采霜和堂姐坐在一边,宋允萧坐在对面。吹烟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坐。

“青青,过来,给你看个东西。”宋允萧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江采青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挪到他身边坐下,“什么东西啊。”

她腾出了位置,吹烟刚好坐到江采霜身边。

“你站在卖烧肉的摊子前面干什么是不是想吃肉了”

吹烟不好意思地咽了咽口水,“在庵堂里不让吃荤,可把我给馋坏了。”

江采霜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流露出一丝狡黠。

她吩咐车夫帮忙买来几包烧肉,递给吹烟,“在马车里没人看见,你放心吃吧。”

“真是太谢谢你了。”吹烟闻着肉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来。

江采霜紧张地捏着手指尖,心跳略微加速,随口提起般问道:“你们家姑娘修行多久了我是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吃肉了”

吹烟大口吃着肉,满脸满足,“对啊,我去年跟我家姑娘来的清心庵,都快一年没吃过肉了。”

去年来到清心庵……时间与董太师女儿和喻文卿的事对得上。

“听说你家姑娘来到清心庵之后,还办过女子学堂”

“是啊,我家姑娘看许多穷人家的女孩这辈子都不能读书识字,便想教她们认字明理。即便将来不能去科考,起码也能找个活儿干,不用愁生计。”

“后来怎么不办了”

吹烟“唉”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来清心庵的人多了,闲言碎语也跟着来了。”

原本是清修之地,一下子涌来那么多女娃,还有她们的爹娘,霎时热闹得跟坊市一般。

都是女子过来也就罢了,男子也来庵堂附近转悠,没几日便传出了难听的闲话,说什么的都有。

她家姑娘就是被这些难听的风言风语,逼得关掉了学堂。

不管江采霜问什么,吹烟都有问必答。

宋允萧不了解案情,但大概猜得出来,江采霜在旁敲侧击地打听什么。

他手掌揉着脖颈,摇头,啧啧感叹:“跟老狐狸待久了,连白露道长都变成了小狐狸。”

以前白露道长多么老实多么正直的一个人,跟谨安才在一块多久,就被带坏了。

“说什么呢你。”江采青听不得别人说霜儿一句不好,又跟宋允萧打了起来。

江采霜继续探问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月娘怎么会想到办女子学堂”

吹烟摇摇头,“我家姑娘以前就是普通的闺阁小姐,守规矩,喜静,不常与人来往。来到清心庵后,她有一次不慎落水,被人救起来,便改了心性。”

“落水”江采霜捕捉到这个关键点,忙问:“在哪里落水”

“就在清心庵后面那条河。”

正好是汴河支流。

江采霜的心快速跳了两下,仿佛有什么深藏不清的东西,正在暗暗浮上水面。

“你说落水之后,月娘性情大变”

“也算不上性情大变。只是落水前,我家姑娘整日郁郁寡欢,落水后,突然想通了似的,开始广读书文,还办起了学堂。”

吹烟已经将一包烧肉吃完了,擦了擦嘴,“我真是好久没吃过荤食了,怕让别人瞧见,又要说我们姑娘的坏话。”

“那些人总说我家姑娘不是诚心办学堂,要是我家姑娘不诚心,也不会一个人在房中的时候,都在自言自语嘀咕着教书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干脆不要管他们了才好。”吹烟愤愤不平。

她向江采霜道了谢,还留下了买烧肉的银子,躬身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太舍内。

江水寒得了消息,便找来几个同窗,一起去山门附近查进出名册,上面记载了进出太舍的人的名字,还有外出目的,进出的时辰。

段静远听闻此事,也撑着病体过来帮忙。

“静远兄,你前几日刚落水,应该卧床休息,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段静远脸颊消瘦苍白,“何兄周兄他们至今下落不明,我哪里躺得住”

江水寒拍拍他的肩,“那好,我们一起找线索。”

几人翻看最近一段时日进出太舍的记录,有名学子边翻边提出疑问:“在何兄失踪前,他们五人似乎经常出去聚会,说是去外面寻一处僻静之所,谈诗论道。诶有一回还带上了静远兄。”

“是吗我看看。”江水寒将记录接了过来,“静远兄,你们那次去了什么地方那次似乎没有周康,周康是后来才加进来的。”

段静远眼睛闪了闪,“就去了街上的书铺,在后院里说了会儿话。”

“说了会儿话”

“对,讨论了王公和喻兄的主张,没提别的。”

“之后你怎么没再和他们一起去”

段静远眉间藏着隐忧,“我去了一回,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独处研讨文章,不喜太吵闹的地方。”

“哦。”江水寒并未起疑。

隔了一日,江采霜还没来得及出府办案,哥哥江水寒便骑着快马到了。

小虎子连忙请他到书房议事。

江水寒从袖中抽出几张纸,“我请几个同窗连夜查了山门下的进出记录,发现何文乐五人失踪的那几天,苏滔每一次都不在太舍。其他人虽也有下山采买的,但基本都有好友陪同,而且下山次数不多。只有苏滔,五人失踪,他五次都不在太舍。”

“我带来了记录,你看看。”

江采霜将这几张纸拿到手里细看,里面关于苏滔的行踪已经被特意圈了出来,他出门的时间,果然跟五人失踪的时间完全对得上。

江水寒随口问了句:“世子不在府上”

江采霜正在看他送来的证据,“他出门办事了。”

江水寒踟蹰再三,关心地问道:“你在王府过得可好他的手下没有为难你吧”

之前在外面相见,一直有其他人在身旁,他不好开口。

“嗯”江采霜抬头,看到哥哥满脸的忧心,不禁莞尔一笑,“哥哥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小虎子他们都听我的差遣,没有为难我。”

她现在每天查查案,捉捉妖,还有一群能干的手下听她差遣。

日子过得可美了。

“那就好。”江水寒眉间松快了不少,望向窗外感慨道:“之前初次进王府,就觉得这里林繁水秀,鸟鸣花香,屋舍院落建得少,像是住在山里一般。倒是比我们府上还清幽。”

就连去书房,都还得过一道竹木桥。

他这位妹夫,似乎不像传闻中那样暴戾恣睢,倒像是心境平和通透之人。

江采霜心知肚明,府上之所以是这般布置,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狐妖。

这里可是狐妖老巢,自然布置得像山里一般,一群大大小小的狐狸躲在山中修行,倒也自在。

江采霜略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对了哥哥,那个余及你查到了吗他以前是不是太舍的人”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查到了,前几年他还叫余不及,确实在太舍读书,但学问不怎么样,屡试不中。他觉得是名字拖累了他,便将名字改成了余及。后来因为家里牵扯到一桩命案,他便离开了太舍。”

余不及,余及。

改之前不能进士及第,改之后又愚笨到了极点。

“那桩命案跟太舍没关系吧”

“没有,是他们家的事情,他在其中牵扯也不多。”

那便与这桩案子无关了。

江水寒忧心忡忡地问道:“霜儿,何兄他们至今下落不明……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嗯,”江采霜点头,“之前开封府搜查过太舍附近的房屋,连空置的院子都搜过了,不大可能是有人将他们掳走囚禁起来。如今查明五人失踪的时候,苏滔每次都恰好不在太舍,说明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而苏滔又跟鱼精有所关联,这般推断的话,除了邓聪以外的其他四人,很有可能丧身鱼精之口。”

这几日除了沿着河岸找寻鱼精下落以外,悬镜司的人也在搜查何文乐等人的踪迹。

查了这么多时日,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除了丧身妖腹,不做他想。

“唉,他们五人住得近,又都支持新法,平日常常彼此走动。但五个人都是潜心求学,不爱与人争斗的淡泊性子。到底是哪里惹到了鱼精,致使五人齐齐丧命,真是让人百般不解。”

惹到鱼精……

江水寒这番话,让江采霜注意到一个之前没有留意的点。

“哥哥,你与苏滔的院落之间,是不是还隔着一个人”

“是,隔着姚良辉。”

江采霜凝眉思索,“既然还隔着一个人,为什么鱼精偏偏挑中你下手”

与苏滔住得更近的姚良辉却没事。

江水寒愣了一下,“是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哥哥你和何文乐周康等人,共同点是什么”

江水寒脱口而出:“我们都拥趸新法!”

“这就对了,鱼精并非随意杀人,他似乎有意针对拥趸新法的人,先是何文乐周康邓聪等人,再之后是哥哥你,”江采霜咬了咬唇角,认真分析,“还有苏滔,他与鱼精早就认识,却能好好地活着。两天前却突然被鱼精吞了……”

江采霜脑海中灵光一闪,“那天我们搜查苏滔的住处,在他房里找到了王公和喻文卿的文集诗篇,所以苏滔其实也是支持新法的!”

这才是苏滔被害的真正原因。

他表面上支持守旧派,不愿改革易法,所以鱼精一直没有对他下手。

可苏滔刚刚承认他内心支持的其实是新法,当晚便被鱼精所害……足以证明鱼精的确挑人下手,且只杀新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