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广深怒气冲冲走在前头,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因为月光黯然,照得树影斑驳,映在地上分不清哪里才是正确的道路。
身后有火光出现,胡广深没有理会,继续朝山下走。然而心中的慌乱到底还是让步伐失了稳重,胡广深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疼痛无法消除内心的悲愤,他索性不起来了,重重捶打地面,方能解恨。
后面的火光已经跟来,胡广清手拿火把安然下山。睨了眼坐在地上的胡广深,淡淡开口:
“撒泼?”那平淡的口吻带着戏谑,一点儿也不友善。
胡广深:“……”
他四脚并用一跃而起,狠狠瞪着胡广清,像一只吃人的狼崽子,恨不得将胡广清生吞活剥。
若不是胡广清,他就不必来此;若不是胡广清,他也不会吞下毒药;若不是胡广清,他根本不必纠结,变得都不像他自己。
一想到他刚才居然还为了胡广清舍弃性命,胡广深内心呕得要死。
自以为恶狠狠的眼神其实没什么威胁力度,胡广清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绕过胡广深走在了前面。
走了几步,见胡广深还未跟上,步伐稍顿,道了句:“跟上。”
不知道是他的语气太过镇定,还是本身带来的安全感,胡广深竟真的跟了上去。待反应过来,只有懊恼。
他明明不想听胡广清的话,可还是听了。
下山的路有了火把照亮才算好走,其实这条路很平坦,地面夯实,看得出平日里走的人也很多,看清道路不至于跌倒。
跟都跟上了,胡广深也没矫情停下。他反而快步来到胡广清身边,语气带着强烈不满。
“你和刚才那帮人是一伙的?”
胡广深恨极了胡广清,比对张先生那伙人的恨意更深。在今天之前他根本不认识张先生,和他们也无渊源。但胡广清是他的大哥啊,虽然但是,咳咳……他们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他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吞下毒药而无动于衷?
胡广深的眼睛在喷火,顶着这样的压迫,胡广清回答的毫无压力:
“不算是。”他看了眼胡广深,语气淡淡:
“你吃的毒药,我也服过。”
胡广深:“……”一肚子话憋了回去,既然胡广深也吃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就连吃毒药这件事好像也是如此。
胡广深最悲愤的是胡广清对他的不管不顾,当得知胡广清和他的待遇一样,心情居然就这样平复了下来。
相顾无言。
又走了一段路,山脚已隐约能够看到。
终是胡广深忍不住又问:
“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也不知道胡广清什么时候吃下毒药的,兴许找到大夫还能解毒。
听说胡家有一位妙手回春的大夫,也不知道能不能研制出解药?
胡广深杂七杂八地想,若胡广清早点说明原因,他也不至于重蹈覆辙。
对此,胡广清不答反问:
“你要去告诉大伯母?”
胡广深:“……”当然不能!
他娘为了他已经够操劳的了,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不想再让娘担心。
一下子,他明白了胡广清为何不告知家人。
他没脸不满,因为他也同样如此。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们吃了毒药,会死吗?”
胡广深往身后看了看,密林之中静谧如初,刚才发生的事如过眼云烟,了去无痕。
比起岳家旧部,他更关心的小命。
作为“过来人”的胡广清表现的更为平淡:
“只要安分守己,便能安然无恙。”
胡广深:“……”
这天简直没法聊了!
胡广深知道和胡广清聊天是一件很别扭的事,若非事关性命,他也不想聊。
小命掌握在人家手中,他只想知己知彼,寻找出路。
这回,胡广清倒是知无不言。
他们今晚遇到的人确是岳家旧部,然而主家被斩,他们这些人也成了无主之人。
可他们忘不了岳家的恩德,想拨乱反正,洗刷岳家的冤屈。那件事已经发生太久,朝中能够“拨乱”的人太少,他们便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待新势力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岳家惨案便也能重见天日。
作为考中“小三元”,又考中解元的胡广清,首当其冲成为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胡广深听完都惊呆了,他们不过学生罢了,还没入朝堂却牵扯进了谋逆大案,以后还敢继续往上考吗?
岳家一案牵扯复杂,他们真有能力去为岳家翻案吗?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毒药下肚,他们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