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几句,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谆谆教诲。胡老大听着听着忍不住哽咽,以前他是有多心瞎才会不听老太太教诲?有了老太太的保护他才明白这份母爱有多么弥足珍贵。
老太太也不催促,等胡老大哭够了才道,他想留在地里做事。
到木工厂需要手艺,到铺子里需要形象,胡老大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佳,只有种地他还稍微有点能力。
二十年的科举生涯,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可随着胡广清考中秀才,他甚至觉得自己连读书都不会。
村里的学堂有了新的秀才公教学,也用不着他。胡老大想来想去,唯有种地是他的归宿。
虽然这个选择有点出乎老太太的预料,但既然这是胡老大的选择,老太太便认同。
现在田地里活差不多都干完了,但胡家的第二季稻谷还未收割。村长不知道来找过老太太多少回,话里话外都是担忧。
没人种过双季稻,但老太太非要创造历史。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哪怕一开始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后来随着胡家再度插秧也都明白了。
村长充分肯定老太太的作为,但总觉得此事颇为艰难。老太太疲于应对,正好胡老大接手地里面的事,让他和村长说去。
胡老大:“……”
在胡老大有限的种地知识中,稻谷只能种一季,这是铁律!可提出问题的人是老太太,他也不敢反驳。胡老大只能硬着头皮去和村长解释。
他与以往的形象大相庭径,光头模样看着与山间土匪似的,配上白得瘆人的皮肤,村长刚一见面就被吓了一跳,而后更不敢与之争辩,来了一回就不来了。
胡老大感到气馁,以往村长最爱和他聊天,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这回可好,话没说两句就走了,可见是恶了他。
见过了村长,胡老大也想见见其他人。但其他人还比不上村长,远远看见他就遁走不见,竟是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胡老大终于体会到被人嫌恶的感觉,这种嫌恶不单单因为他没了秀才身份,还有他异于常人的外表。村里的大人不愿多看他一眼,小孩子则见了他便大哭不止。他成了村里人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胡老大也想洗心革面,也想重新开始,但是大家不给他机会。不说外人,便是胡家人都对他再无以往恭敬。
听着铁牛在院子里嘻嘻哈哈吵个不停,仇恨在胡老大心头滋生。凭什么他们就能活得滋润,而他则像过街老鼠一般不见天日?
凭什么?
凭什么!
双拳骤然收紧,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正在玩闹的铁牛。
铁牛只感觉浑身忽然一阵冰冷,原本玩得好好的,脚下一拐。
“哎呦!”
铁牛跌倒在地,小山羊围着他转着圈,时不时蹭蹭他的脸颊,痒痒的。铁牛非但没因跌倒哭泣,反而笑开了怀。
此时,一道刁钻的声音飘了过来:
“铁牛,还玩呢?也不知道想想你娘,你娘真是白养你了。”
窗户的一角胡老大露出脸来,惨白的模样即便铁牛看惯了也觉得不舒服。不但人不舒服,说出来的话更不舒服。
铁牛往四周看了眼,没见到其他大人,他便往旁边移了移,用门框挡住胡老大的视线。
胡老大:“……”
外人无视他,就连小小的铁牛也敢将他无视,他活得越来越没尊严了!
铁牛不理他,胡老大便又往前站了站,怒刷存在感。
“呵,躲着我也避不开你娘被休回娘家的事。”
胡老大极为恶毒揣测着小田氏的去向。
之前他被药草磨灭了心智,但意识还在。他知道小田氏做的那些事,老太太绝对容不下她。再加上小田氏出庭作证,她做了什么事,又去了哪里很好打听。
也只有铁牛年纪小,碍于胡家的颜面无人在他面前乱嚼舌根子,他才对此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胡老大便让他知道。
胡家太安生了,总得有人做点什么。
“我娘没有被休!”铁牛果然被他的话所吸引,放下手头的木马,连小羊也不理会,气冲冲地瞪着胡老大。
铁牛年纪小但也知道被休是怎么一回事,二伯母就差点被休,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
铁牛丝毫不惧胡老大,小小的身体迸发出大大的能量,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