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黄的小动物肉散发香喷喷的气味,在这该吃午饭的时候,强烈地刺激着众人的食欲。
捶松的松鼠肉撕成小条丢到了竹篾盘里,然后由那个大婆娘捧到了众人面前,吴努和苏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贝贝尝了之后觉得味道很好,便一边大吃一边递给田妮一些,田妮本来想尝尝,但一想到黑亮眼睛蓬松大尾巴的可爱小松鼠被做成了肉干,怜悯之情一起,食欲便没有了,贝贝见她不吃,便自己塞到嘴巴里全吃了。
寨主的大老婆把磨细的食末塞进孩子的嘴里,笑嘻嘻地逗弄着孩子,二老婆急不可耐地把田妮送的鲜艳头饰戴到乌黑的长发上,没受化妆品污染过的脸蛋儿光滑润泽,她无拘无束伸手抓放在贝贝们面前的渍罂粟花、烤松鼠肉,大撮大撮地往嘴里塞,沾满辣椒的厚嘴唇鲜艳得像野莓子,热乎乎地笑。
偶尔抓过一听可乐,咕嘟咕嘟地往灌,恣意尽性地跺着脚,发出‘吁吁吁’的声音应和着银铃混响,短小衣裙遮不住刺满青花溜圆的腰腹,肚脐眼滞留黑色的污垢,水汪汪的眼睛牢牢地粘住英武的贝贝。
田妮一眼望过去,发现贝贝居然正和她四目相对眉目传情,一时间心中又火大了,你这个死贝贝,泡妞也讲点品味行不?这样的…你还能看得如此专注…真服了你!
寨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开心地大口喝着水酒,撕嚼着松鼠干巴,说到为他一家带来欢乐的罂粟,好像不是在谈论万恶之源的毒品,而是在谈论大白菜的收成好坏。
他麻利地撕开二老婆烟会交易得到的三五牌香烟,慷慨地发给吴努和苏胡还有贝贝一人一根,从火塘抽出一根燃柴,点着了香烟,享受地喷着烟气,眯缝眼睛看着两个老婆,黪黑的脸露出满足的笑,贝贝虽然不抽烟,不过也没有拒绝。
春天是金三角罂粟收获的季节,是烟农一年辛劳得到报酬的时候,寨主与大老婆在家收割、煮烟膏,小老婆带上烟膏到烟会交易,换回生活必需品附带点奢侈品(可乐、香烟之类),全家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贝贝记下了2008奥运年的春天,他和田妮贸然闯进了金三角一个小山寨寨主的茅屋,珍贵的柚木烧火塘,火塘上熬着大烟膏,火塘里烤着松鼠干巴,寨主以酒当水,用大烟籽、大烟花招待他们。
他们全家的粮食和生活用品是用鸦片膏换来的。小山寨主与两个老婆、两个孩子(一个嗷嗷待哺、一个尚在母腹)过着简单粗糙的生活,但却快乐满足,贝贝甚至有些嫉妒他了。
“像他们这样生活,我一天都过不下去。”出了寨主家门田妮撇了撇嘴。
“是吗?我看他们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似乎很满意。”贝贝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你不会是看上他的两个老婆了吧?贝贝你什么眼光啊?我真受不了你了!”田妮对贝贝刚才的表现有点欲哭无泪。
“她们挺质朴的,也很可爱。”贝贝颇有些不以为然:“比w城的女生可爱多了。”
“哼!”田妮把头转了过去,气哼哼地走到了前面。
“富裕和贫困是完全取决于个人的看法,是好是坏全凭个人的感觉,满足是富裕的标记,对自己满意的人才会高兴,而不是取决于别人对你满意。”贝贝在田妮背后向她讲禅一样地说着,不过田妮对贝贝的这些话并不感兴趣。
越野车被太阳烤得热烘烘的,吴努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向贝贝和田妮解说着:“这个寨主啊,以前是跑马帮的(金三角特有的商业形态,多为毒贩运毒或为有钱人护镖),身上起码有几条人命扛着,挣了点钱跑到小山寨过日子,虽说他上了膛的枪就挂在里屋墙上,不过我们镇得住他,这附近没有人不知道xx山庄的名头。”
贝贝倒也不觉得奇怪,有杀人越货背景的小山寨主,像个简单淳朴的山民在破茅屋里倾其所有招待贝贝和田妮,这就是金三角,也许寨主是个很凶残的人,但看起来却又那么纯朴的一个山民。
车子驶过了几片栗树林,涉过几处草一般碧绿、油一样闪光的山涧激流,再驶过一片满目疮痍像只老癞皮狗的土地,上坡下坡,在一个清幽峡谷的转弯处,吴努突然停车大叫了一声:“快看、快看,吃土的女人,快拿相机下车!”
贝贝和田妮尚未转过神,就看见一个白毛巾包头短衣短裤的女子,箭一般掠过汽车纵下公路右边山涧,像灵巧的猴子三蹦两跳闪进丛林。
“是野人吗?”田妮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是…你们不是要了解金三角的奇风异俗吗?下次动作要快点了…”吴努有些遗憾地指着女子跑掉的方向:“飞跑躲藏的那个女人是金三角特有的嗜土族,喜欢吃土,但可不是什么土都食,只有他们的族人才知哪些土可以吃。”
路边的土埂被刨了个大坑,表皮是红土,纵深有些发白的粘土,很象w城附近的观音土。
慌乱逃窜的食土女人没来得及带走小锄头、小铁铲和她半箩已捏成枣子大小的白粘土,全都丢在了坑前。
田妮取出相机对着那堆土和竹箩进行着拍照,贝贝很好奇地捡了一团白粘土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淡淡的碱味,他试图拿到嘴边尝尝味道,急得苏胡在车里用不流利的汉语大叫起来:“不能吃!不能吃!”
上车贝贝才被告知,只有嗜土族人才能吃这种土,其他的人吃了会被涨死的,贝贝撇了撇嘴,认为他们是危言耸听,他用手把这些土搓成细末,抛撒到了车外,但没想到手掌滋滋刺痛,竟然变得有些红肿。
怪事!难道贝贝的手比嗜土族那女人的消化器官还要娇嫩?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汽车在漫漫的山道间行驶,依然是绵绵青山夹杂着稀稀拉拉的罂粟地,空气中充满了未燃尽的汽油和灰尘的味道。
突然左边的树林象坍塌了下去一般,道路转进一个豁口,车子下了个大斜坡之后开始不断往下打滑,快到坡脚,前方突然现出车水马龙和一片亮晃晃的锌皮房,路旁到处都是卖低劣日用品的摊位。
开车的,赶骡马的,背着大篓小箩的,拎着大包小包的,裹在飞扬的尘土里,这倒是件让贝贝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汽车在丛山峻岭穿行已有多时了,人稀车罕,但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头攒动、车马喧腾的集市。
云集的锌皮房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犹如海市蜃楼晃着眼,显得既神奇又荒诞。
吴努只想把贝贝和田妮尽快送到将军那里去,所以很不耐烦地鸣着喇叭驶入集市拥挤的人丛,试图让他们让出路来,苏胡的脸上阴云密布,很警惕地看着四周,如临大敌一般,不过贝贝并不清楚苏胡为什么这么紧张。
看不出国籍身份的人行色匆匆,人群中混杂着暗藏武器的散兵游勇,有些人在路旁屋檐下躲避火辣辣的太阳,贝贝和田妮的越野车被彻底塞死在这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贝贝问吴努。
吴努低声回了一句:“赶集。”
听说赶集,田妮精神为之一振,她提议要下车逛市场。不料被苏胡一口回绝了。
在新地方旅行逛大街,品尝当地美味,淘特色工艺品,领略异域风情,是田妮最心仪之事,她附到了贝贝的耳边,想拉一个同盟兼保镖一起下车:“这集市好多美女啊,你不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