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灏摆摆手,下了逐客令:“怡心院收拾好了吗?领着她过去。”
“怡心院?”林笙听罢,眉头皱了起来。
那怡心院,虽然不是死去的玉夫人住过的,但亓灏竟让她住在尹素婉的院子里,真是岂有此理!
亓灏不知道林笙心里在想什么,便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要住芙蕖院。”不等亓灏回答,林笙迈着大步,快速离开了。
“王爷?”杜江觉得林笙的胆子真大,竟敢住在顾瑾璃的院子里,转头看向亓灏请示。
亓灏在听到“芙蕖院”这三个字后,身体明显的绷紧。
他转过身,闷声道:“随便她。”
“呃……是。”杜江很惊讶,没想到亓灏竟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刚要出房门,只听得亓灏在身后又道:“除了阿顾的房间。”
“属下知道了。”杜江叹了口气,给亓灏关上了门。
从怀里摸出玉佩,亓灏轻轻的抚摸着玉面,喃喃道:“阿顾,林笙回来了。”
“你以前一直遗憾没有去悠悠谷见到她,现在她就住在你的院子里,你开心吗?”
将玉佩贴近胸口,他幻想着能听到一声回答。
可惜,他失望了,玉佩是不会说话的。
杜江领着林笙往芙蕖院去的路上,刚好遇见打水回后院的荷香和爱月。
爱月原本对杜江是有些好感的,可顾瑾璃死后,她连带着杜江也一起恨上了。
因此看到杜江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爱月一直都是个拎得清的,她虽然也一直介怀顾瑾璃的死,但至少不会像爱月那样意气用事,将不满发泄在无辜的杜江身上。
对杜江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杜江身边的林笙后,提着水桶离开了。
林笙望着荷香和爱月远去的身影,突然脱口而出道:“爱月。”
爱月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于是下意识的顿住脚,回头看着杜江和林笙。
关于爱月和荷香的记忆,林笙曾梦到过两个丫鬟护着自己,替自己挨打受罚的画面。
梦里的片段零零散散,虽然记不太清,但林笙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情意。
爱月茫然的看着林笙,“什么事?”
林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没什么。”
她是回来复仇的,不是来回顾什么主仆情深的。
两个丫鬟伺候过她,但她们现在似乎过得也不算太糟糕,她也就无需多理会了。
杜江刚才瞧着林笙看爱月和荷香的眼神很是陌生,本想说她这戏演的可真像。
可见她又不说话了,很是不解。
爱月奇怪的看着林笙,撇撇嘴离开。
进了芙蕖院后,林笙看着院子里的景色,从头到脚生出一股悲凉来。
触景生情,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有些东西,像是烟花一样,在她的脑袋里爆裂开来。
然而,盛开出来的不是美丽的花火,而是那不堪残忍的屈辱。
新婚那夜,亓灏狰狞着面孔,拿着剑刺伤了她。
她的胸口流着血,躺在地上,脚踝也受了伤。
后来,是谁抱走了她呢?
揉着额角,她记不得了。
见林笙站在院子中央也不抬脚,杜江问道:“林姑娘,除了顾……嗯,除了那间屋子,其他的房间您随便住哪个都行。”
顺着杜江手指的方向,林笙脸色难看的问道:“为什么?”
杜江当林笙明知故问,犹豫道:“您也知道,那屋子是顾侧妃生前住的,所以……就请林姑娘理解一下吧。”
一边往顾瑾璃的屋子走,林笙一边冷笑道:“人活着的时候都没个好归宿,死了更是没必要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了!”
亓灏对顾瑾璃的深情,在林笙看来一直都是虚假的。
他在拿着顾瑾璃做幌子,以此来装出一副颓废伤心,无心理会朝事的模样。
如果他真的爱上了顾瑾璃,那么又怎会逼得顾瑾璃跳崖呢?
或者说,顾瑾璃当真得了亓灏的心,那死的人就不是顾瑾璃,而是亓灏了。
毕竟,当年的自己到亓灏身边是想用美色迷惑他,要取他的性命的。
奈何亓灏太狡猾,对自己感情一直都是假的。
尤其是识破自己要复仇的目的后,更是变本加厉,先是糖衣炮弹配合自己演戏,随后懒得演了,就露出了凶狠的本性,毫不犹豫的纵容尹素婉迫害自己。
就连尹素婉挨了亓灏的那一掌,也是亓灏为了掩饰自己罪恶,推卸责任的举动。
如果尹素婉当场死亡,那亓灏事后就可以说顾瑾璃跳崖,完全是尹素婉一手所为,与他本人无关。
只是,尹素婉没死。
因为害怕亓灏,尹素婉也不敢将此事声张。
总之,她对亓灏的恨和偏见,已经根深蒂固了。
杜江以为林笙所说的“归宿”指的是顾瑾璃遇人不淑,却不知她说的是国破家亡的自己。
见林笙已经进了房间,杜江张口想劝阻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林笙什么性子,杜江当年是领教过的,万一她一个不高兴,往自己身上甩毒针就坏了。
站在门口,杜江道:“林姑娘,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管家说。”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林笙发现桌椅家具等一尘不染,很是干净,心里的不适淡了许多,“你回林府,把我的丫鬟接过来。”
顿了顿,又嘱咐道:“另外,替我告诉府中的管家一声,就说我暂且在王府里住上一段时间。”
“府中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他传信给我。”
爱月和荷香虽好,但也只对过去的自己忠心耿耿。
现在她是林笙,而且府中上下除了杜江和亓灏之外,众人只当她是个男子。
如果让两个丫鬟来伺候她,难免会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所以,还是将陈泽轩送给她的丫鬟接到身边来比较方便。
而且那丫鬟还懂得些武功,于自己来说大有利处。
杜江想着爱月和荷香可能也没心思伺候林笙,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
走到床榻旁边,林笙望着那飘起了的轻柔床幔,伸手握住,然后猛地用力一扯,她的眸底有厉光闪过。
是不是就在这张床上,她曾强颜欢笑,违心的与亓灏欢好过?
“呲拉”一声,手中的床幔便被林笙细长的指甲给狠狠划破。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家主子房间里?”忽然,爱月的声音出现在了林笙身后。
“你做什么?!”上前几步,爱月看着地上被撕成两截的床幔,恼怒的一把推开了林笙。
蹲下身子,她一边抓着破损的床幔,一边抬头瞪着林笙:“你为什么要撕坏我家主子的床幔?”
林笙的眼中戾气未消,她猩红的眸子让爱月头皮发麻。
梗着脖子,爱月见林笙不说话,又质问了一遍。
不过,这次她的底气明显不足。
爱月吵得林笙头疼,将一掌拍飞她的冲动压下,冷声:“出去。”
“你凭什么要我出去?”爱月听罢,大叫道。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林笙面色如霜,阴寒至极。
她眯着的眼睛让爱月捕捉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咽了唾沫,爱月手攥着床幔,“你……你给我等着!”
放出一句狠话后,她气愤的跑出了屋子。
林笙坐了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
闭上眼,忽然不想再看这屋子一眼了。
起身,她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
秋菊院里,雪琴一边将听到的消息转述给柳夫人,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捏着腿:“主子,您别担心,这次王爷接回来的是个男人。”
她知道柳夫人心里并没有彻底的放下亓灏,故而加上了一句安慰的话:“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柳夫人还处在亓灏爱上了一个男人的震惊之中,半晌才有了反应:“雪……雪琴,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哪个青楼楚馆的小倌吧?”
雪琴摇头,“不是,那男人是给太后瞧病的大夫。”
“人生得瘦弱,也有几分皮相,要是把他送去青楼,可能还真能红起来。”
如果林笙知道了她在柳夫人和雪琴口里成了一个青楼小倌,非得死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嘴巴不可。
柳夫人听罢,目色沉沉道:“我没想到,刚除掉一个尹素婉,又冒出来一个男人。”
“主子,男人总归是男人,奴婢还是那句话。”没有人愿意总听自己的心上人念叨情敌的,所以雪琴的语气失去了几分耐心:“母凭子贵,您真没必要杞人忧天。”
兴许是雪琴的话伤到了柳夫人的自尊,柳夫人声音也冷了起来:“雪琴,本夫人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多嘴?”
“莫非,是本夫人纵着你惯了,你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若说刚才雪琴的话是无心的,那柳夫人这话就是在有意的拿着刀子扎雪琴的心了。
“夫人……”身子一颤,雪琴满眼受伤。
“滚出去。”柳夫人脾气上来了,说出口的话自然伤人。
咬着唇,雪琴捂着脸哭着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