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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宁在盥洗室的镜子中瞧见了昨晚上来自他妻子的杰作。
脖颈处,淡淡的口脂痕迹,排列成一行字母。
“我的名字。”
他记得那会儿她咯咯的笑声,还有手指擦过脖子时候的触感。
男人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脖子,指尖轻抚,双眼中是一派淡淡的温情。而后,这点小玩笑被记在了卡列宁的脑海中。
整理了情绪之后,卡列宁开始了新的一天。
修长的手指将衬衣最后的两颗扣子扣好,掩盖了那一点擦洗干净后的红痕。卡列宁又检查了一番,确定自己是衣着得体,没有暴露那点荒唐玩笑遗留的痕迹后,他才离开盥洗室。
卡列宁的视线先是在床铺上习惯性地扫了一下,并没有人,床铺已经被整理干净,而后他转了一下方向,在梳妆台的地方瞧见了正在整理头发的妻子。后者也似乎被他的视线感应,转过头来,冲他微笑,又举了举梳子。
“帮我梳发,亚力克赛。”
娇娇软软的语气,令人舍不得拒绝。
卡列宁接过那柄梳子,上面的红珊瑚珠子散发着好看的光芒。自它来到这个家之后,梳妆台上的梳子就独有它一个。那些原来的象牙雕铸的梳子已经被挪了地方,唯有它,日复一日的被人爱惜着。
一手捧着那乌黑的头发,一手用齿梳细细地梳理着,他做得一丝不苟,好像这是什么珍惜宝物一般,连眼神都要温和起来才行。
打理那捧头发到底是要花些时间的,而安娜在意的倒不是真的要让卡列宁为她梳理头发。
她不过是借由这么一个突发奇想的借口,想再和他亲近一番,所以她微微转头,笑嘻嘻的从他手中抽走那柄银质的珊瑚珠子发梳。
“不敢耽误你太久。”
她腻腻的说着,不像一位已经有了孩子的年轻母亲,好似还是那在玫瑰花的年纪一般,头一次瞧见心爱的人一样,从眼神到发梢都要有着甜蜜蜜的感觉。
“你得去吃早餐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卡列宁有些敏感的腰测,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你不想上班吗?”她眨眨眼睛,“还是,你想迟到?”
卡列宁知道安娜是故意这样说的,近来他似乎开始慢慢地领略到这种带着挑逗的意味不明的话语。
“我得准时去上班。”他依旧这样说着,然后俯身在对方发丝上落下一个亲吻。
安娜望着那颀长的背影,在皮鞋哒哒的声音中暗自咬了咬嘴唇。
“太坏了。”
“真是太坏了……”
她嘟囔着,然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又笑出了声音。
窗外,阳光正好,不时地还有鸟儿飞过,掠过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枝头,“啾啾”的唱着歌儿。
奥博朗斯基正直的声明,他与一个从莫斯科来到彼得堡的朋友有要事相商,他强调了一下“要事”两个字,所以没吃早餐就出门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要事”,做仆人们的不敢关心,而无论是安娜还是卡列宁,对奥博朗斯基的“那个朋友”,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他们并未对此再做讨论。
卡列宁在餐厅椅子上落座,科尔尼早已把报纸准备好。
烫过的报纸更为硬挺整洁,油墨味儿是不可避免的,但对能获取到的知识而言,这一点小瑕疵总归是无所谓的。
待一切准备得当后,房子里的女主人下来了,一如既往的优雅,伴随着微笑和亲切的问候,像是春风一般,唤醒了这沉闷房子里的生机。
在安娜落座之前,女仆将属于前者的早餐端了上来,是一碟刚刚烤好的曲奇。
卡列宁打量着安娜面前的饭食,那碟本该是在下午茶的时候才出现的曲奇。带着花边的烘焙饼干旋转着堆成小堆,香甜的奶油味儿甜腻腻的。
“你得吃点早餐。”他说道,目光隐隐的都是不赞同。
“这就是。”安娜手扶在椅子上停顿了一下,眨眨眼睛企图蒙混过关。
“不是曲奇。”卡列宁言简意赅,他有时候还真像一位父亲,但大部分人都同意,如果他不是把这父亲的态度,摆在他妻子面前的话,他作父亲的态度是应该得到嘉许的。
幸运的是,他有个别具一格的妻子,后者并不会将这等关心当做一种不浪漫的困扰。
“只此一次?”安娜坐好以后抚了抚裙子,然后祈求道。
卡列宁听了,嘴唇动了动,最后作罢了,就像是那种无法拒绝可爱女儿要求的父亲一样。
曲奇现在正好不会烫嘴了,安娜伸出手指拿了一块。从卡列宁的角度看去,前者的双眼似乎有些放光。
“我就是突然很想吃。”
安娜为她今天的“早餐”解释着,然后用食指又拈起了一块,慢慢地吃着,看上去十分满足。
卡列宁这才收回视线,继续食用自己的早餐。
“你可以拿一个尝尝。”
对面的人出声,卡列宁抬头,他的妻子正拿着一块曲奇冲他招手,有点像在逗趣一只小狗。
卡列宁不是小狗,小狗不吃饼干,他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