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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她回家后并未把白天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让安奴实卡把礼物分送给高曼先生他们了,但她自己得后天才能过去一趟,因为明天她必须送安德烈上火车。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安娜和卡列宁坐在阳台的软椅上聊天。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安娜在说。
卡列宁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看上去十分有耐心,而且眼神专注。
他一般不太会打断安娜,但安娜知道,她说的话语,前者都有听进去。
“安德烈是个好孩子。”安娜抽了抽鼻子,动作有些孩子气,也不是特别文雅。至少在人前,她不会这么做。
可在这段婚姻中,当一个人越来越信赖另一个人的时候,一些不够好的小习惯就会渐渐地得到放松,而有时候无意识的流露出来了。
她自己甚至不知道,因为卡列宁并未提醒她这一点。
这真奇怪,最开始的时候,卡列宁考虑过是否要提醒自己的妻子,但后来却又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可爱,于是,渐渐地就习惯了。
“我不记得你有佩戴胸针的习惯。”卡列宁提问道。
安娜眨了眨眼睛:“哦,我的确没有特别喜欢,不过,我毕竟是个女人啊,好看的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那为什么不为自己挑选?”卡列宁继续问道。
安娜拢了拢头发,觉得卡列宁这种时候实在是有些可爱,所以她忍不住笑道。
“我亲爱的亚历克赛,有的东西如果要自己买给自己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男人拧了一下眉毛,他看着妻子端起茶水慢慢地啜饮着,然后微微点头。
“你想要我送给你。”
卡列宁其实本质上是一个坦诚的人,如果他不是一个政治人物的话。
安娜咽下茶水,表情有些嗔怪。
“我一开始可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她放下骨瓷茶具,笑得眉眼弯弯的,“我有时候可是个厚脸皮的人,如果做丈夫的不太懂的浪漫,我总是要抓住一切机会让他偶尔也为我做一点的,女人的虚荣心,懂吗?”
她看到男人神色有些尴尬,那蓝色的眼睛甚至略微露出一点窘迫的神色后,她就起身走到对方身边,在他嘴角边落下一个亲吻。
“别太在意,亚历克赛,我的确没那么喜欢胸针。”她用满足地语气说道,然后打了一个有些困倦的哈欠,离开了。
这无非是夫妻间偶尔的调笑话语罢了,卡列宁虽不符合,却也不是不懂,不过。
“但她也不讨厌。”做丈夫的心头浮现这句话,像是一个明智的人正在提醒卡列宁。
第二天,在部门里,接近下班时间,秘书沃罗别夫敲响了卡列宁办公室的门,他必须告诉卡列宁有一个临时拜访。这原本不算什么,毕竟,他的上司一向把工作看得最重要。
“那位先生想要今晚拜访您,大人。”秘书说。
他说完之后脑子里已经开始准备安排时间和饭店,但他的上司却拧了一下眉毛,说:“替我改一下时间。”
沃罗别夫有些吃惊,毕竟,卡列宁几乎从来不会更改约会面时间。
不过,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所以很快地,他表示他将为卡列宁更改会面时间。
“需要我为您安排马车吗?”他问道,里面蕴含着一些小心思,不那么容易被人察觉,但就像是他了解卡列宁一样,后者也远比他以为的,更了解他。
“替我告诉彼得。”卡列宁说了一个地方。
对彼得堡有名商铺十分了解的沃罗别夫心理很快知道了一个理由,他那双棕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问:“需要我为您挑选吗?”
因为卡列宁的工作关系,他经常需要为后者去挑选礼品,而卡列宁对这些事情也一向不怎么喜欢去亲自动手挑选。
“不需要。”卡列宁看了自己的秘书一眼,后者聪明的点了点头,然后放下明日的行程表离开了。
办公室门再一次被关上后,卡列宁看着沃罗别夫留下的行程表沉思了一会儿,手指在桃花木的办公桌上敲击了几下,最后停住,像是作罢了一般。他拿起外套,整了整下摆让衬衣变得更加挺贴,这才离开。
“还不到最佳时机。”卡列宁那忙碌的大脑里简单又冷静地翻转过这句话,虽然在那之前,它们还在思考着“礼物和妻子”,但利剑始终是利剑,不会因为裹上了一层糖衣就变成另外的东西。
庄园里,安娜已经为安德烈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她又看了一眼落地挂钟,有些疑惑卡列宁为何这个时间还没回来。
“我们能走了吗?”安德烈询问。虽然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但如果事情已经处于这样了,他就倾向于早日接受,以免他自己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没关系吗?”安娜问道。
男孩儿摇摇头。他不喜欢分别,所以他没让查理送他。
安娜摸了摸安德烈的手臂:“那好吧,我想他可能有事情耽搁了。”
“我明白。舅舅是个守时的人。”安德烈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把送给母亲的胸针珍重地放好。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安娜笑眯眯的表情。
他觉得有些别扭,就好像,舅妈完知道他的心思。他甚至为此有些生气,想要发火,可等他一抬头又看到对方的神情后,他又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
最后,头发有点蓬乱的男孩儿只能别扭地问:“您喜欢什么?”
安娜有些惊讶。
“您帮了我很多,下次来的时候,我会带您喜欢的礼物。”他说,然后双手抱臂,白白的皮肤上有一丝红晕。
“我可不会猜女人喜欢什么。”
安娜看到安德烈几乎要像小鸡一样梗起脖子了。
“那就给我带一幅好看的油画吧。”
“什么都可以。”
“这范围可有些大。”安德烈嘟囔了一句,然后他又恢复成了一个小男孩儿该有的骄傲和矜持。
“好吧,这并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情。”
他们刚说完,门房卡比东内奇告诉他们卡列宁回来了。
安娜看到安德烈双眼中有着欣喜,虽然那很快又被掩饰下去了。
她笑了笑,然后让男仆把安德烈的东西都搬上马车。她在门口看到了卡列宁,后者穿着一件深棕色的薄外套,初夏的热度似乎并未影响到他,他正和负责带安德烈回去的男仆交代什么。
安娜走近他们,卡列宁又交代几句后让男仆离开,他看向安娜:“你想询问我为什么晚归?”
“猜得不错。”安娜挽着对方的手臂,笑意深深。
“等会我会告诉你。”他说。
安娜看了他一眼,突然眼睛变得闪亮起来,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
但卡列宁用一个吻让她最终没有把话说出来。
“好吧。”安娜晕乎乎地想,“惊喜是值得等待的。”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但她总可以假装不知道的。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从火车站出来。
安娜原以为他们会直接回家,但卡列宁却告诉她,他订了晚餐。
“我以为那是,你想送我胸针之类的。”安娜坐在红色的软椅上,环顾了一下店内气派的装修后感叹道。
她没想到是一个晚餐约会。显然,烛光晚餐。当侍者点燃那些小巧可爱的蜡烛后,安娜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可真浪漫!”她望着对方,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她快乐的样子连那头发梳得光滑妥帖的年轻侍者也忍不住有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今天的红酒非常好,夫人。”侍者说,挺直的腰背以一种标准型的弧度略微弯下来。
“我妻子她不饮酒。”卡列宁平静地说。
侍者惊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僭越了。
“好的,先生。”侍者恭敬地下去了,没敢再看安娜。
卡列宁收回视线,然后发现妻子正一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