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拽住他的衣袖,心中犹自有些怀疑。她伸长了手,用衣袖去擦拭他的眼尾,想看看是不是真有几滴眼泪,会打湿布料。
朱容湛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他转过身,把双眼埋在她的掌心里,咬着牙,一声不出,肩膀却在微微颤抖。
林瑜感到掌心一片温热湿润,心中不觉大为惊讶:
真哭了?
可是,她心想,谁又知道这是在为谁而哭,在为什么而哭呢?
他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子,从马上失足摔跛了一条腿之前,一路顺风顺水,锦衣玉食的长大。
他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是太子,就该是大涂未来的主人。
然后,被父母抛弃、与群臣决裂、不得不与挚爱分离,他被废、被贬……
桩桩件件,能让他悲苦难抑,失声痛哭的事情,可太多太多了。
她凭什么就敢认为,这是朱容湛在为她而哭?
他看起来如此情真意切,但苍洮又何曾没有情真意切过?
多少次,他把她抱在怀里,向她承诺,只要她想要,就算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林瑜那时笑着问他:“如果我要太阳呢?”
“太阳不行。”苍洮爽朗的大笑,金绿色的眼眸如同宝石一般璀璨明亮,眸子里倒映着她纤丽的身影,如此清晰:“因为阿瑜就是我的太阳,谁也不能把你摘下。”
是啊,谁也不能把她摘下来。
除非是他亲自下令,对她挥剑,让七部万箭齐发。
这些男人,林瑜心想,身居高位,是不是都很会演戏?
他们的表情好真切,语气又好诚恳……放在现代,高低应该能是个大满贯的影帝。
她默默地仰着头,等着朱容湛的心情渐渐平复。终于,他的啜泣变成了抽噎,然后松开了她的手,却依然握着她的手腕,只是抬起眼来,别过脸去,用另一只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水痕。
他垂下眼眸,眼睫湿润,眼尾还泛着绯红,声音沙哑:“抱歉,弄脏了阿瑜的手。”
林瑜叹了口气。
她心想,不就是演吗。谁不会呢?
她低声道:“殿下,若有一位你从未见过的女子,突然跑到你的面前,对你说,我做梦梦见我们有前世姻缘,因此今世该结为夫妻……您不觉得荒诞无稽吗?”
朱容湛沉默。
他反省:阿瑜不知前尘旧事,自然觉得他的行为荒唐突兀。果然,他还是应该再克制住……
但听见她重病无救的消息,他怎么可能克制的住!?
朱容湛又急又气道:“我一时失言,是我的错。阿……林淑女莫要生气。”
可一声“阿瑜”已经叫了出来,后续再想注意,却更难了。
“承蒙殿下厚爱,”林瑜道:“可小女实在惶恐。”
“阿瑜!”
“殿下莫要再如此叫我了,这也是为了殿下的清誉着想。”
朱容湛站在原地,感受到她的拒绝,僵硬了片刻。
他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握住、松开、又握住。
“你不愿……”他努力保持镇静,声音却不自觉在颤抖:“你不愿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