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很乱。</p>

军用的，民用的，乱七八糟。</p>

有正规的码头。也有不正规的。整个下关码头，完全是放羊式管理。</p>

上海吴淞口码头，是有稽查队的。下关码头也有。但是根本不管用。</p>

因为很多都是小船。很少大船。</p>

小船就意味着可以随时停靠。对码头的要求很低。</p>

甚至，就算是没有码头，也可以直接靠岸。那些轻飘飘的渔船就是这样的。</p>

沿着江岸往上十公里，往下十公里，都可以停船。</p>

“专员，稽查队长来了。”</p>

“好。”</p>

张庸点点头。</p>

上下打量着稽查队长。</p>

这个稽查队长有点意思，一脸孤苦。</p>

不像是装的。</p>

可能的确是太难办差了。</p>

金陵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众多，军队也多。</p>

归根到底，就是大佬多。</p>

军方大佬。党部大佬。商业巨擘。地方豪强……</p>

还有捞偏门的……</p>

还有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p>

随便一个大佬的势力，都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稽查队长招惹得起的。</p>

如果不小心扣错了船，挨骂是轻的。搞不好，有可能被打击报复。</p>

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稽查队长当然是非常可怕的存在。但是在大佬们的眼里，也就是一只蝼蚁罢了。</p>

甚至可能还不如一只蝼蚁呢！随便就能捏死了。</p>

“名字。”</p>

“贾能淦。”</p>

“你是属哪边管的？”</p>

“法务部。”</p>

“法务部？”</p>

张庸歪头看着对方。有点意外。</p>

真的。他还以为是属于宪兵司令部，或者警备司令部呢！</p>

没想到，居然是法务部。</p>

话说，法务部有什么权力？根本没权好吧。因为手里没有枪。</p>

纯粹的中看不中用的部门。说话不顶用。</p>

民国有法律吗？有。</p>

但都是针对普通老百姓的。对特权阶层无效。</p>

张灵甫枪杀自己的老婆，那样的重罪，最后都是做做样子。后来还可以继续当师长！</p>

“怎么会是法务部管你们？”</p>

“我们本来是属于宪兵司令部管辖的。但是后来，宪兵司令部觉得，我们经常给他们惹麻烦，于是就不要我们了。将我们推给警备司令部。警备司令部也不要。于是最后被推给了法务部。”</p>

“哦……”</p>

张庸明白了。原来是没油水。</p>

或者说，风险大于收益。于是，宪兵司令部和警备司令部都推诿了。</p>

主要是金陵的情况太特殊。一不小心就得罪人。</p>

然后对方不跟你闹。而是背后静悄悄的告状。或者用其他手段报复。</p>

金陵的大佬那么多，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何方神圣。被人放了暗箭都还没想明白。</p>

就算是宪兵司令谷正伦，也担心被人在老蒋面前告状啊！</p>

为了一个下关码头，不值得。</p>

于是坚决不要。</p>

警备司令部，是陈诚兼任，他也不是傻。当然也不要。</p>

最后这个烫手的热山芋，推给了法务部。</p>

正好，名字沾边。但是自身又没有拒绝的能力。你不要也得要。</p>

于是，法务部只好捏着鼻子将其接过来。</p>

然后，就是自生自灭。</p>

法务部长也不傻。明白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当然不可能直接插手。</p>

估计稽查队也就是挂个名而已。</p>

有点意思。</p>

正好，他张庸接手。</p>

别人搞不定那些大佬，他张庸能搞定。</p>

连行政院的院长都不敢跟他龇牙，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在在码头和我过不去。</p>

以前，是稽查队何必呢，为了一个码头得罪那么多大佬。</p>

现在，是各位大佬何必呢，为了一个码头得罪他张专员。</p>

整个金陵，谁不知道，他张庸就是一条疯狗。见人就咬。要是被他咬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p>

不信请看汪院长。长刀之夜以后都不敢出声啊！</p>

“有电话吗？”</p>

“有，有。”</p>

“带我去。”</p>

“是。是、”</p>

贾能淦急忙在前面带路。</p>

来到稽查队的办公区，发现跟猪圈似的。狗窝都好一点。</p>

这帮家伙，还真是摆烂啊！</p>

现在我张庸接管码头，你们这样可不行。</p>

我张庸自己可以摆烂。但是你们绝对不行。我就是这样双标。</p>

“打扫卫生，弄干净。”</p>

“是。是。”</p>

贾能淦急忙答应着。</p>

招呼人员动手。开始大搞卫生。</p>

张庸拿起电话。直接打给法务部。找杨丽初老爸。</p>

对，他叫什么名字来着？</p>

忘记了。</p>

算了。称呼杨次长就是了。</p>

法务部次长。副职。法务部有好几个次长。</p>

报上自己的身份。</p>

很快，电话接通。</p>

杨丽初老爸的声音传来，“喂……”</p>

“杨次长，我是张庸。我现在有个事情和你商量。”张庸开门见山。</p>

“你说吧！”</p>

“下关码头，我准备接手了。从现在开始，稽查队直接隶属于我。”</p>

“你等等。你说什么？”</p>

“下关码头。稽查队。”</p>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p>

“稽查队是属于你们管的。我现在接手，当然要和你们打个招呼。”</p>

“我们还管下关码头吗？我不知道啊！”</p>

“反正从现在开始，我张庸接管了。你知会你们部长一声。”</p>

“好的……”</p>

“就这样。”</p>

张庸将电话给挂了。</p>

法务部。他完全不在乎。</p>

如果对方不是杨丽初的老爸，他都懒得通报。</p>

所有没枪的部门，他都不在乎。包括行政院。</p>

也包括军事参议院。</p>

军政部是有枪的。但是张庸一样不鸟。</p>

放下话筒。</p>

看看外面。</p>

稽查队才三十多个人。简直是寒酸。</p>

那么大的码头，那么多船，怎么管得过来？能养活自己就算不错了。</p>

外面那么多船……</p>

收钱？</p>

不。登记在案。</p>

看看到底有多少艘船。要心里有数。</p>

默默琢磨着如何开展工作。忽然，一个黄点出现。身边有很多的白点。全副武装。</p>

是从西面出现的。就在江面上。顺流而下。</p>

判断是运兵船。</p>

白点密密麻麻。显然是装满了人。</p>

好奇……</p>

是谁来了？</p>

还带着全副武装的队伍？</p>

肯定是有通报的。否则，金陵岂不是非常危险？</p>

走出稽查站。来到岸边的土坡上。举起望远镜。</p>

这时候，夜色苍茫，但是黑夜又还没有完全降临。隐约能看到一点。但是又看不清楚。</p>

“贾能淦！”</p>

“到。”</p>

“你知道今天有运兵船到达吗？”</p>

“知道啊！”</p>

“是哪里来的队伍？”</p>

“是川军66师。是前天从重庆上船过来的。”</p>

“川军66师？”</p>

张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p>

难怪会有一个黄点。估计就是师长王魁远。</p>

看来，淞沪前线的情况，比较糟糕。不但王耀武等人的部队上去了，川军66师也开来了。</p>

等等……</p>

好像在苏州，还有自己的三个师。</p>

嗯，严格来说，是自己“督察”的三个师。组成了67军。</p>

但是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和自己通报67军的消息。是故意忘记了通知，还是不准备动用67军？</p>

因为67军是他张庸“督察”的，所以，也算是嫡系。暂时不准备使用？先将地方杂牌部队投放进去？</p>

忽然又想到，贾能淦知道的消息好像还不少。</p>

日寇如果想要获得情报，似乎不需要去找其他人，找贾能淦就行了。</p>

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p>

在国军这边，想要高度保密，还是算了。</p>

就是一个大筛子。这里不漏那里也会漏。</p>

你就算是千手观音，都不可能将所有的漏洞都全部堵住。所以，正兵取胜！阳谋取胜！</p>

就算你知道所有的秘密，也一样无法破解。</p>

默默地等。</p>

等着运兵船到来码头。</p>

大半个小时以后，运兵船终于缓缓靠岸。</p>

这是一艘排水量1200吨的运输船。本来是用来装载货物的。现在装满了人。</p>

在望远镜里面，张庸的确是看到了王魁远。</p>

黄点确实是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