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杲卿！出来！”</p>
一个善缘山庄的护卫，对颜杲卿大喊道。</p>
这里没有所谓的“狱卒”，方重勇提出了一个办法：让劳改人员监督劳改人员，以节省人力。换言之，每天都有一部分劳改人员“轮休”。待轮休的时候，他们便担任善缘山庄的“狱卒”，当然了，正式名称叫“护卫”。</p>
严庄等人原本是非常不乐意这样的，他们认为如果这样做，善缘山庄的犯人可能会集体逃跑。</p>
于是方重勇很是贴心的给那些劳改人员安排了“逃跑连坐”制度，一人逃跑当天执勤的护卫集体处死。</p>
让劳改人员与护卫们可以互相“关照”。</p>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制度实行后，不但没有护卫愿意给劳改人员放水，甚至是晚上睡觉，他们也要瞪大眼睛，生怕有人跑掉了！</p>
比之前专门安排的狱卒还要严厉。</p>
不患寡而患不均，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p>
我穷不碍事，就怕只有我穷；</p>
他逃也不碍事，就怕只有他逃。</p>
众多的地主老财们，秉持着“你跑了比我牢底坐穿还难受”的思想，互相监督互相妨害。有如竹篓里的螃蟹，越狱的时候互相妨碍，最后一个也跑不掉。</p>
颜杲卿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心气也被磨没了。</p>
听到呼唤，他走出善缘山庄，却是看到方重勇抱起双臂，门外等他。</p>
“劳动改造以后，你知错了吗？”</p>
方重勇似笑非笑的问道。</p>
“颜某对得起大唐，盗窃地图乃是情非得已，小节无损大义。</p>
就算是颜某的子侄，若是对不起大唐，颜某也要杀之后快，这种话又何必多说？”</p>
颜杲卿双目直视方重勇答道，看上去脸上没有一丝愧疚。</p>
对于这种木鱼脑袋，方重勇也懒得多说什么。</p>
他对一旁的张光晟指示道：“带他去府衙。”</p>
颜杲卿微微愣神，搞不懂方重勇是要干啥，不过也只得跟在张光晟身后。</p>
一行人回到开封府衙，方重勇让张光晟退下，然后将一叠纸递给了颜杲卿。</p>
“本相想开公学，普及识字。但字真的太难写，所以本相想先编五百個简体字。</p>
如果说别人，肯定不知道简体字是什么。但颜氏家学渊源，肯定不会不知道。”</p>
方重勇微笑说道，将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五百个常用字，那厚厚的一叠字帖，交到了颜杲卿手里。</p>
他还真是找对人了。</p>
简体字，乃是古人书写时，因为怕麻烦而制造的产物。后世最早的发现，便来自于王羲之所写的石碑。</p>
在某个石碑上，王羲之将“東”字写成“东”，将“馬”字写成了“马”。</p>
其实类似的事情，喜欢给人写墓志的颜真卿，也经常干。因为在石碑上刻字的时候，繁体字常常不好刻画，而且费时费力。相关的“简体字”，早就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面流行着。</p>
颜杲卿是颜真卿的族弟，他如何会不知道类似的事情呢？</p>
“方清，恕我直言，这样的事情，对你谋朝篡位没有什么帮助。难道你以为开公学，教授百姓识字，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篡位的时候，他们就会发自内心支持你吗？”</p>
颜杲卿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方重勇询问道。他现在是真不懂，这位已经掌控了军政大权的“方大帅”，到底想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p>
“那不关你事，伱就说这件事能不能办吧。”</p>
方重勇摆了摆手，懒得跟颜杲卿争辩什么“有用”或者“没用”。</p>
类似的话其实严庄早就说过，不要指望百姓对你“感恩”什么的，让他们吃饱饭才是硬道理。</p>
“能办。”</p>
颜杲卿点点头道。</p>
汉字由繁化简，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因为大部分汉字都是由偏旁加主体组成的，先把偏旁简化，汉字就简化了一大半。况且简化汉字本身就是有传统有规律的，只不过以前仅仅是在书法圈子里面流传，没有系统性的提炼而已。</p>
方重勇说的事情，说大不算大，跟篡位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扯不上。</p>
但说小也是真的不小，让百姓识字，这是前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p>
颜杲卿一时间有点看不透方重勇这个人了。</p>
“方清，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篡位的想法呢？现在只有颖王有匡扶天下的能力，永王是什么人，相信你也知道。正因为他弱他蠢，所以你才扶持他。</p>
若是你现在扶持颖王，这天下三到五年就能太平，当皇帝，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p>
颜杲卿劝说方重勇道。</p>
他觉得有点惋惜，因为无论是方有德也好，还是方清也好，都是国之栋梁，跟反贼扯不上关系。</p>
可是现在……颜杲卿有点害怕，因为他发现，方清是个能成大事的人。</p>
汴州这里方方面面的东西，颜杲卿都看得真切，他眼睛不瞎。</p>
正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可惜。绝顶的大才是个反贼，这能不惋惜么？更何况对方还在挟天子以令诸侯！</p>
“不懂的事情，就不用多问了，因为说了你也不懂。</p>
你就说这件事能不能办吧？</p>
能办就速办，然后你回善缘山庄，教那些读过书的劳改人员认简体字。</p>
这些人认完字以后，本相会让他们当中学问好的，出来教授百姓认字。”</p>
方重勇面色淡然说道，不想跟颜杲卿废话了。</p>
“能办，而且好办。”</p>
颜杲卿点点头说道。</p>
他在善缘山庄里面的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问题。那边住宿条件还可以，也没什么人虐待他们，只不过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处理。</p>
自己洗衣，自己种地，自己打扫，自己做饭，自己人监督自己人。</p>
要么杀，要么放，要么关起来。以前大家都是这个规矩。</p>
但是让犯人种地织布，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p>
善缘山庄内地主老财们对方清的恨，颜杲卿感觉，其实没有那么重，他们就是想出去。</p>
“那行，你自己看着办吧，本相不强求。你不行，本相就换人做，也是一样的。”</p>
说完，方重勇便让张光晟将颜杲卿带走了。</p>
“真是累啊！”</p>
方重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p>
从寿春返回后，他便一刻都没有休息，立刻张罗普及识字的事情。善缘山庄里面的劳改犯，其实就是很好的人力资源。</p>
不用花钱养着，文化水平高，还是“劳改犯”。不把这些人利用起来，方重勇觉得简直对不起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p>
当然了，“识字五百”的意义，严庄等人，其实都是非常不理解。</p>
这也是历史惯性的强大。</p>
泥腿子们，耕田的而已，再加上那些小商小贩的，他们要识字做什么？</p>
旧有的观念，转变过来很难。</p>
方重勇麾下很多人都是觉得多此一举。</p>
是啊，为什么呢？</p>
严庄问得不错。</p>
只不过方重勇有自己的答案，他坚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p>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那边，这一次，方重勇就是少数人。</p>
唐代的造纸术，雕版印刷术，已经普及，而且效率还在不断提高。知识的传播速度，也在加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