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在山路上随意晃荡着，看到有河北兵因为受伤躺在地上呻吟。被自己麾下的丘八发现后，都是上前直接一刀了结。然后拿出铁锯子，不紧不慢的割首级。</p>
<div class="contentadv"> 草地上到处都是血沫子，看上去很可怖。</p>
不管是银枪孝节军也好，还是河东军各部也好，此刻都在做类似的事情，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动作流畅看不出任何犹豫，显然是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p>
底层的士卒，很少去考虑战争的意义，他们多半都是把这当成一种职业。当兵吃粮，立功领赏，如是而已。</p>
上面要杀谁那就杀谁！</p>
他们当中很少有人仔细思考，其实在一年以前，这些河北边军，也是大唐的兵马。</p>
在兵部有番号，花名册上也有记录河北各军士卒军籍，他们都是受大唐中枢节制的精兵。</p>
然而才过了一年，待遇就变得跟边镇胡人一个下场了。</p>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p>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p>
方重勇相信，自己这边的兵马若是被河北兵打败，对方补刀割首级也不会手软的。</p>
这便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一旦立场敌对，也就不必在乎对手的体面了。</p>
“传令下去，割右边耳朵就行了，不必割首级，太不体面了。”</p>
方重勇找来何昌期，对其吩咐道。</p>
“呃，节帅，那战功的事情……”</p>
他有些犹豫的问道。</p>
“一如既往。”</p>
方重勇惜言如金，说出四个字。</p>
何昌期大喜，连忙打保票道：“割耳朵就割耳朵，不打紧，不打紧。”</p>
“打扫战场的事情你看着办吧，本节帅先回太原城了。”</p>
方重勇对何昌期交代了一句，转身便走，懒得看那些丘八蹲在地上，挥舞着手中的锯子割首级了。</p>
搞得跟踏马兽人似的。</p>
方重勇在心中暗骂了一句。</p>
此刻山谷内已经铺满金色的阳光，天边朝阳如血。</p>
……</p>
天宝十二年春，正当河北叛军在河北、河东攻城略地的时候，朝廷册封的朔方、河东、幽州、平卢四镇节度使方重勇，出城与押解百姓回河北的叛军蔡希德部交战。</p>
然而官军初战不利，叛军放百姓冲阵，天兵军死伤惨重，百姓折损十之五六。</p>
但入夜后，得知蔡希德部着急回寿阳县，方重勇当机立断，甄选军中精锐三千，骑马快速追击叛军，杀出一记精彩绝伦的回马枪。</p>
蔡希德猝不及防之下，大败亏输。</p>
蔡希德与亲信张孝忠，带着本部人马，分别逃亡井陉一带的土门关与井陉故关驻扎，其余各部皆为方重勇所破，全军覆没。</p>
此战极大提振了河东官军的信心。</p>
此前河北叛军所到之处，官军都是因为兵力不足，又或者将领贪生怕死，一触即溃。哪怕勉强守住城池，也是死伤惨重。</p>
完胜叛军的，一次也没有。</p>
由此导致河北叛军气焰嚣张，数百人就敢攻打县城，数十骑就敢过黄河侦查。各地守军不敢出城迎战。</p>
然而，前方传来的好消息，并不能抵消后方坏消息的影响。</p>
方重勇回到太原还没两天，给李光弼送信的车光倩，就从凉州带回了坏消息。</p>
“李光弼不愿意派兵去朔方么？</p>
难道是我在信中说得还不够明白？</p>
这有点不合常理啊。”</p>
方重勇听到车光倩的描述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把道理说得那么明白了，完全是站在李光弼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p>
对方为什么还要拒绝呢？</p>
“节帅，李光弼是愿意去朔方的，但是赤水军将校不愿意去。他们要等您岳父回到凉州后再说。”</p>
车光倩一脸无奈答道。</p>
“就是凉州安氏的安重璋，凉州张氏，还有论弓仁他们家那些人么？”</p>
方重勇脸上的喜色消失不见，沉声问道。</p>
“是啊，他们不动，李光弼就是个空架子，指挥不动凉州各军。</p>
如今边镇对于到底是听长安的，还是听洛阳的，都是心存忧虑，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当了叛军。”</p>
车光倩把他听到的一些事告知了方重勇。</p>
简单说就是，边镇各军，现在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毕竟基哥老了，保不了他们多少年。选择哪个皇子“从龙”才是要紧事。</p>
只要押宝押对了，那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p>
听基哥的调令参战，就算打赢了又能如何？</p>
基哥万一什么时候驾崩，谁来兑现战功？谁来给他们发赏赐？</p>
其实也不能怪边军上下都有疑心，而是他们心中的顾虑都非常现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p>
所谓“四王之乱”，身后站着的就是河北边军。皇甫惟明赢了，李琬上位称帝了，河北边军将校就要升官发财。</p>
这种状况对于其他边军也是适用的。</p>
立场虽然不同，但是道理一样。</p>
让河西陇右二镇无条件保基哥，无条件跟河北叛军打生打死，凭什么呀？</p>
所以基哥的话不管用，方重勇的话就更不管用了！</p>
李光弼处于一种立场不坚定的摇摆状态，而他麾下各军则是坚决不想匆匆忙忙，就入关中入河东平叛。</p>
如今这结果，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p>
“节帅，朔方的经略军不能动，否则灵州不保，铁勒人要反。</p>
不如调阿布思部入太原，调李良臣部入汾州，可得胡兵两万人。”</p>
车光倩对方重勇建议道。</p>
“如此也好吧。”</p>
方重勇微微点头，长叹一声，真可谓是“兵到用时方恨少”。</p>
“节帅，末将在河西，打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p>
车光倩有些犹疑，吞吞吐吐不敢说。</p>
“说吧，你是我的心腹，可以畅所欲言。”</p>
方重勇拍了拍车光倩的肩膀说道。</p>
“节帅，河西不少人都在议论，说节帅必反，要带兵去洛阳支持太子。</p>
河西边军不愿意蹚浑水，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甚至是主要原因。</p>
他们在等您的岳父王忠嗣，带着安西北庭兵马到河西。</p>
王将军若是站太子，他们就跟着站太子。王将军要是站圣人，那他们也跟着站圣人。</p>
至于节帅如何，他们不想猜了。</p>
王将军要是跑太子那边，您父亲和岳父都在那边，想来节帅不去也不行了。”</p>
车光倩有些着急的解释了一番，直接把方重勇给干沉默了。</p>
（本卷完）</p>
下一卷：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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