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不抛弃，不放弃</p>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多人追击？”</p>
深夜，简陋的军帐内，车光倩正在审问一个回纥俘虏。</p>
封常清懂突厥语，将车光倩的话翻译了一下。</p>
那位回纥军官也没怎么犹豫，直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p>
“节帅，回纥可汗说谁能夺得您的帅旗，就把河套之地封给他。”</p>
封常清一脸无奈摊开双手说道。</p>
那就难怪回纥人要发狂了。这么大的赌注，换做是他，也得穷追不舍啊！</p>
回纥可汗为了激励士气，也是下了血本！</p>
方重勇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句“老板大气”。</p>
“河套之地，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回纥人的了？”</p>
方重勇一脸好奇问道，感觉其中的逻辑似乎有点不太对劲。</p>
回纥人再怎么闹，也只是小孩要糖吃，胆子不可能大到要吞并河套。</p>
大唐数十万边军枕戈待旦呢，不光就朔方军这点人啊。</p>
回纥人开口就是要河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p>
“问问他，皇甫惟明是不是跟他们可汗有交易。”</p>
方重勇吩咐封常清说道。</p>
果然，那人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封常清对方重勇解释道：“皇甫惟明与回纥人已经结盟了，以河套为礼，请回纥人帮助他们打到长安！”</p>
听到这话，军帐内众人面面相觑，那样子就像是听说大唐亡国一般，都是一脸不可思议。</p>
“皇甫惟明还真踏马敢说啊。”</p>
何昌期摇头感慨说道。</p>
方重勇面沉如水，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事情果然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p>
“带下去吧。”</p>
他轻轻摆了摆手。</p>
待俘虏离开军帐后，方重勇环顾众人询问道：“你们觉得如何？”</p>
“边军造反，不可能成功，但……”</p>
车光倩说了一半，欲言又止。</p>
“不必藏着，你是想说，若是皇甫惟明拥立某位皇子清君侧，则未必不能成功，对吧？”</p>
方重勇用平静的语气补充道。</p>
“节帅，确实如此。若是皇甫惟明手中没有皇子，他必败无疑！</p>
可他若是并不是打着称帝的口号而起兵，而是如当年李绩后人那般，喊出再造大唐的口号，则未必没有人拥戴。</p>
清君侧的风险，可比直接造反要小多了。”</p>
车光倩小声说道。</p>
军帐内众将皆是默然点头不语。</p>
“节帅，那皇帝老儿，也没什么好保的。不如节帅也扶持一个皇子，割据河西、陇右、朔方、河东自立，以观其变，则未必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p>
若是皇甫惟明连皇子都不扶持，那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肥肉，我们弄死他以后，除关中外，黄河以北几乎所有地方都在掌控之中。</p>
到时候朝廷还不是节帅一言而决？”</p>
何昌期壮着胆子说道。</p>
“冒天下之大不韪，节帅，不可如此鲁莽啊。”</p>
车光倩连忙苦劝，生怕方重勇会听从何昌期的馊主意。</p>
正是因为皇甫惟明反了，所以方重勇才不能反啊！</p>
无论怎么看，现在都是抓权的时候。不把人设立好了，谁会听你摆布？</p>
“明日与李良臣的人马汇合后，收缩战线。所有兵马都在太原集中，防备河北兵马从雁门关入侵河东。”</p>
方重勇沉声说道。</p>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手下能掌控的兵马，要主动退出蔚州、代州、忻州等地，死保太原！</p>
别看他麾下的那些人，打回纥，打西域小国的军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动不动就几千打一万。</p>
但是唐军对唐军，边军对边军，战力估算，你就算按一比一来判断，都不是很保险！</p>
如今河东军里面，横野军大概已经被皇甫惟明掌控，很难救回来了。其他兵马又比较分散，因为山路崎岖不方便互相支援。</p>
关键时刻，分兵乃是兵家大忌！</p>
河东的唯一核心，便是太原，这也是李唐的龙兴之地，万万不能有失！至于蔚州、代州、忻州，靠近河北一侧，方重勇这边很难全部顾及。</p>
更关键的是，方重勇发现自己这边的军队，粮秣居然由太原直接供给！若是丢了太原，他们这帮人都得跑草原去啃草皮了！</p>
两害相权取其轻，有些地方，只能先放弃再说。</p>
河北两镇在兵部账册上的人数是十多万，可是这并不意味着皇甫惟明手里就只有十多万人。要知道，河北粮秣大量供给长安，所以才显得困苦不堪。</p>
但若是他们把粮秣都截流下来自己用，养活三十万兵马一点难度都没有。北齐时的军队，就是个典型的例子。</p>
“你带着我的亲笔信，让李光弼带着赤水军，接管河套防区。朔方军准备东进太原，防止河北兵马打穿河东，从蒲州（蒲坂）进入关中。</p>
如果朝廷也有军令下来，那就让他自行判断该怎么做了。”</p>
方重勇对车光倩吩咐道。他也担心朝廷直接下旨，让赤水军进入关中布防。</p>
“得令！”</p>
车光倩抱拳行礼说道，也是松了口气。还好方重勇脑子清醒，没像何昌期那样发昏。</p>
“都退下吧，本节帅对朝廷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如皇甫惟明一般反叛。</p>
你们的家小都在长安，对此大可以放心。”</p>
方重勇意有所指的说道。</p>
“节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大丈夫干大事岂能惜身？”</p>
何昌期依旧不甘心，还在那劝说，却是被一直没说话的王难得扯了扯衣角，示意他不要多事。</p>
众将退下后，方重勇这才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似乎是将胸中的浊气都吐了个干净。</p>
皇甫惟明到底怎么回事？</p>
方重勇对这個人印象很深，直觉上就感觉是个老硬币。</p>
他压住内心的疑惑，没有桌案，直接将纸铺在一块木板上，磨好墨以后趴在地上，给李光弼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p>
方重勇没有多废话，而是入情入理的分析了李光弼本人的情况。</p>
第一，伱是契丹人，是得到朝廷看重，才得以担任节度使。你的官职都是朝廷给的，是圣人给的。</p>
如今你已经跟契丹部族脱离了关系，成为了大唐的边将。如果你背叛朝廷，其他人会如何看你？</p>
第二，赤水军直接进入关中，或许有用，但路线太远了，时间久了，士卒思乡心切，劳师远征得不偿失。</p>
而朔方镇在凉州以东，距离更近，风土人情也更相似。大唐边疆总需要人去驻守，你分河西兵马一部进朔方补位，也是大功一件。</p>
第三，河北二镇兵马来势汹汹，战乱很可能短期内不会结束。赤水军在边镇，比在关中作用更大一些。</p>
写完信以后，方重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自觉没有什么问题，便将其装入竹筒，封好火漆，这才感觉如释重负。</p>
河北乱起，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埋骨他乡。</p>
皇甫惟明的举动虽然突然，可是河北与关中的矛盾，却是一点也不突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