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环顾众人说道，这是明摆着要跟田承嗣密谈了。</p>
<div class="contentadv"> 书房内所有人都鱼贯而出，等他们离开后，方重勇这才陷入沉思之中。</p>
田承嗣，到底是不是皇甫惟明的人呢？</p>
即使还不知道靠山是谁，但皇甫惟明希望扶持某个皇子上位继承大统的心思，对方重勇而言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p>
或者说，现在很多人都有这个心思，只是谁也没在脑门上写着“我要谋反”。站在基哥的角度，他只能用平衡手腕来压制这些人，为自己所用。</p>
毕竟，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天子，手下人为自己和家族找后路，也是人之常情。</p>
如果真的把标准定得太严苛，那么放眼望去，天下人皆是尚未谋反的反贼。</p>
正当方重勇胡思乱想的时候，何昌期已经领着人高马大的田承嗣进来了。</p>
如今的田承嗣，已经年近五旬，整个人看上去气质沉稳。</p>
老实说，这个年纪，确实也是当节度使的年纪。田承嗣是一步步从基层拼上来的，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身上隐隐带着杀气。</p>
一看就不是那种虚浮的人。</p>
“大同军军使田承嗣，参见方节帅。远道而来礼数不周，还请节帅恕罪。”</p>
田承嗣对方重勇很是矜持的抱拳行礼，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p>
“这是某之心腹，不必在意他。”</p>
看到田承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方重勇指了指身旁的何昌期说道。</p>
“卑职前来灵州，是想询问方节帅，河东兵马如何调度。</p>
卑职到河东也不过数日，便马不停蹄赶来灵州了。也不怕节帅笑话，末将如今对大同军内部情况，也是不甚了解。”</p>
田承嗣很是谦卑的说道。</p>
他这番话，可谓是话里有话，不肯明说。</p>
于是方重勇对何昌期摆摆手说道：</p>
“你去门外看着，任何人都不许靠近。”</p>
后者十分不满的瞪了田承嗣一眼，随即便出了书房，在门外值守着。</p>
等何昌期离开后，方重勇指了指自己面前桌案对面的软垫道：“田将军，坐下说话吧。”</p>
田承嗣也不跟他客套，坐下来以后，直接双手抱拳说道：“方节帅，某是被皇甫惟明用计谋调离卢龙军的！他要谋反！”</p>
“有这种事？”</p>
方重勇故作惊讶，实则心中不以为然。</p>
皇甫惟明，终究不是安禄山，他是关中人的底色，不可能重用河北边将世家。将田承嗣这个“本地派”调离军使岗位，重用自己人，乃是基本操作。</p>
皇甫惟明终究是要扶持皇子上位，他的根子在关中，一切都是以长安为将来的着眼点，去谋划的。</p>
哪怕是要造反，皇甫惟明也不会当什么“河北王”！当然了，他将来若是拿下长安，只怕也不可能如安禄山一般在长安打砸抢。</p>
至少很多“明眼人”是这么认为的。</p>
“确实如此。近年来皇甫惟明在河北边军之中大肆排除异己，换上他自己的亲信。这次卑职被调到河东，也是皇甫惟明的人在朝中发力，如无贵人相助，末将基本上就不可能回河北了。”</p>
田承嗣沉声说道，暗示方重勇就是那个贵人。</p>
“说了这么多，田将军到底是想做什么呢？</p>
本节帅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就不要绕弯子，也不要装傻了。</p>
直接说吧，伱到底想做什么？”</p>
方重勇似笑非笑的看着田承嗣说道，身上一股难言的威势显露出来，让人不敢直视！</p>
“卑职……卑职想在处理完回纥的事情后，调回河北。</p>
节帅，将来皇甫惟明谋反，必定是您去平叛。到时候，末将从河北发兵，背后捅他一刀，对平叛而言，岂不是事半功倍？”</p>
他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建议道。</p>
田承嗣打的好算盘，珠子都要蹦到方重勇脸上了！</p>
唐军赢了他是卧底，唐军输了他是叛军先锋，左转右转都是他赢。</p>
“有点意思，但还不够。”</p>
方重勇微微点头，不置可否说道。</p>
二人谁都没有提基哥的事情，也没有提起将皇甫惟明的事情告知朝廷。</p>
“卑职这次调来河东，需要节帅的支持，才能掌控大同军。</p>
但同样的，卑职也会唯节帅马首是瞻，全力配合节帅处置回纥人的事情。</p>
希望事情处理完了以后，节帅能使力，让朝廷将我调回河北。”</p>
田承嗣继续给出了他的条件和要求。</p>
表面上看，这很公平。如果忽略方重勇和田承嗣之间地位不对等的话。</p>
“田将军拳拳报国之心，貌似忠良啊。”</p>
方重勇皮笑肉不笑的感慨道。</p>
貌似，那就是看起来像，但完全不是。</p>
田承嗣一听这话，立刻吓得伏跪在地上磕头道：“节帅，卑职所说句句属实，绝非是皇甫惟明派来诓骗节帅的啊！”</p>
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小瞧了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方节帅”。</p>
“田将军，本节帅也不跟你玩虚的。</p>
今日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便说哪个封疆大吏的谋反之事。</p>
易地而处，某若是跟你素不相识，忽然提起皇甫惟明要反，你信么？”</p>
方重勇反问道。</p>
这话直接把田承嗣干沉默了。</p>
实际上人心隔肚皮，很多人都是脸上挂着笑容，手里握着刀子。谁踏马知道你是不是笑里藏刀啊！</p>
更何况是刚刚第一次见面的人！</p>
“不知卑职要如何取信节帅呢？”</p>
田承嗣也明白，靠着空口白牙瞎忽悠，是没办法获得方重勇的鼎力支持了。</p>
他咬了咬牙，沉声问道。</p>
“你说皇甫惟明要反，我想朝中大多数臣子，包括圣人，都无法相信。</p>
要知道，他姐姐可是生过皇子的，圣眷之隆不在本节帅之下。</p>
口说无凭，田将军现在就把检举信写一下吧，本节帅替你磨墨，如何？”</p>
方重勇面色平静询问道，无形的压力，朝着田承嗣扑面而来。</p>
检举信？</p>
田承嗣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p>
这位小方节帅，当真是心思缜密不好糊弄啊。</p>
方重勇手里要是握着自己检举皇甫惟明谋反的“检举信”，无论是交给皇甫惟明，还是报告给朝廷，他田某人都完蛋了。</p>
这个信，不能写，写了就是授人以柄！</p>
“节帅，这个信……”</p>
田承嗣有些犹豫不决，心中极为不情愿。</p>
如果走上这条路，那可就真的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啊！</p>
“检举信就算田将军不写，本节帅也要写的。</p>
你写的话，某要怎么处置，心中或许还会顾忌一下田将军的想法。</p>
若是某自己写，想怎么处置，那就是我一念之差的事情了，田将军还在犹豫什么呢？”</p>
方重勇嘿嘿冷笑反问道。</p>
随即不由分说的开始磨墨，然后将毛笔递给田承嗣。</p>
这位自少年时就从军，一路干到军使的悍将，顿时感觉手中的笔有千斤之重。</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