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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大婚,整个长安城都普天同庆。李隆基下令大酺三日,由官府提供面点、酒水等,隶属于太常寺的太乐署和鼓吹署,负责婚礼庆典的奏乐。
太乐署既是音乐学院,也是国家的御用演出团体。当遇到重要的祭祀场合之时,太乐署的雅乐一定要现身,配合礼制,进行表演。同时还要代表国家形象,给那些前来朝拜大唐天子的外藩客人,进行国家级别的雅乐表演。
一句话:这次虽然是二婚,但基哥对寿王那是真的好!热热闹闹的大办!
能用上的排场都给用上了。
这次大酺虽然因为经费不足,没有造“花灯塔”。但寿王府周边的烟花却管够,王府内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说实话,寿王李琩当年与杨玉环结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不过这一次,李隆基并未如从前那样出席寿王的婚礼,整个婚礼流程,由岳父韦昭训主持。
岳父不来不行,因为他女儿现在……才九岁!还根本不知道婚礼的意义!
这是一桩地地道道的政治婚姻,新娘子甚至此刻都不在府里,整个热闹盛大的婚礼,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它只是向外人宣誓:寿王已经再婚,和前任王妃杨玉环的故事,已经画上句号。
韦昭训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对于这件事,长安城内权贵圈子里的人,洞若观火的不在少数。
在表面的恩宠之下,圣人对寿王,其实带着深深的嫌弃,没有一点作为父亲的慈爱。为了占有前任寿王妃杨玉环,圣人已经是急不可耐的给寿王安排一个新王妃,并且让他在未来几年内“守活寡”!
为此,圣人的胞妹玉真公主,都气得远走济源王屋山灵都观“修道”去了!但丝毫没有改变圣人的初衷!
李隆基为了掩人耳目,邀请已经是“道士”身份的杨玉环到兴庆宫内“做法事”,并且为她新建了一栋楼。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帝扒灰扒到这个份上,不说后无来者,起码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但是韦昭训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虽然他心中也有火气。
京兆韦氏一族,在唐代就是最煊赫的王妃皇后家族,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每一个韦氏子弟,都背负着这样的家庭背景。从中受益,又或者被牵连受苦,规则从一出生就已然确定,无人可以逃避。
远的不提,近的便有忠王李亨娶韦氏女为王妃。韦氏一族无法违抗李隆基的命令,这桩婚事,其实也是半年前就定下的,但是完婚日期,却又提前了好几年!
当初李隆基只是派高力士,去韦昭训府上打了个招呼,让他推掉其他人的提亲,说韦府三女韦氏已经是预定的寿王妃,几年后就会举办婚礼。
韦昭训虽然知道寿王不会有什么前途,但想想结婚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没必要为了暂时还未发生的事情就触怒圣人,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所谓的“几年”,居然就是半年!连一年都不到!
长安那位圣人的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几乎是急不可耐,完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了!
韦昭训猜测,或许当初李隆基看上杨玉环,也不过是想“玩玩而已”,尝尝鲜后便弃之如敝履。这跟太宗当年羞辱李元吉之妻异曲同工。
不过太宗对弟媳玩一玩就腻烦了,根本不待见那个女人。
但李隆基明显不是这样,他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迷恋杨玉环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以至于明显将自己的计划提前,而不顾世人非议!
此时此刻,长安城熙熙攘攘,寿王府外热热闹闹,寿王府里面却是冷冷清清。宾客们散去后,寿王李琩坐在空空荡荡的王府大堂内,身边的奴仆已经退下,只留下岳父韦昭训一人在这里。
《礼记·昏义》曰:“父亲醮子,而命之迎,男先于女也。子承命以迎,主人筵几于庙,而拜迎于门外,婿执鴈入,揖让升堂,再拜奠鴈,盖亲受之于父母也。降出,御妇车,而婿授绥,御轮三周,先俟于门外。妇至,婿揖妇以入,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意思是新娘到了新郎家后,父母以下的人都要从小门出去,再从大门回来,其意是要踏新娘的足迹。
新娘进门后,先拜猪枳和炉灶,再拜天神地诋、列祖列宗,然后夫妻交拜。
而在唐代,新妇不仅要拜公婆和丈夫的尊长,而且还要拜观礼的宾客,称为“拜客”。
总之,婚礼当中新娘子的戏份还挺足的,从开场忙到洞房。
只是寿王的婚礼为了避免丢人,将这个过程部都省略了。一个九岁女孩去做类似的事情,表面上丢人的是寿王和韦昭训,实际上颜面扫地的是李隆基。
前任寿王妃杨玉环被抢,新任寿王妃韦氏还是个孩童,这已经让寿王李琩的精神处于崩溃边缘,所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也很自觉,不想为难他,喝完一杯水酒后便留下礼单,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们既不想嘲笑或怜悯寿王,也不愿议论圣人,惹祸上身。
“岳父今日辛苦,也请回吧。”
一身绯红色礼服的李琩拱手行礼道,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代婚礼服饰,是男服绯红,女服青绿,所谓红男绿女也。男性的绯红服饰,也有喻义期盼新郎为高官,其实这也是受了科举制的影响,而从隋代婚服演变过来的。
乃是民间婚俗的变化,影响上层贵族的典型例子。
“你还年轻,日子还长,不要自暴自弃。”
韦昭训拍了拍李琩的肩膀说道,说完转身便走。
被皇帝抢走老婆的不是他,韦昭训无言以对,谁也安慰不了寿王。
岳父离开后,李琩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空荡荡王府大堂,桌案上完没有被人碰过的美味佳肴,府外传来的丝竹锣鼓之声,就好像嘲讽他这个无能的皇子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李琩大吼三声,直接伸手要将堆满了精美饭食的桌案掀翻。没想到,桌案太沉,他竟然搬不动!
他颓丧的坐到地上,无奈捶打着地面,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干。
“我真是个废物啊!”
……
寿王大婚,普天同庆。
得李隆基诏令,国各地官署部放假一天!
虽然河西边镇不存在“放假”这种说法,吐蕃人来了,当官的人,哪怕在睡觉也得爬起来听命。但寿王大婚,不,再婚的消息,还是以公文和邸报的形式送到了河西节度府。
最终方重勇也看到了这份邸报。
里面的内容非常丰富。
比如说基哥在长安郊外参加秋收庆典,行九推礼啊;什么寿王大婚,王妃乃是韦昭训三女,长安大酺啊;甚至连河西节度府派兵攻占吐蕃新城的事情都有。
还有什么朝廷在长安郊外广运潭修运河啊;某日京僚行大射礼于安福楼南啊之类的,在方重勇看来毫无营养的废话消息。
有点类似前世的报纸,但基本上说的都是政务相关的事情;更确切的说是跟皇帝关系很近的事情!明摆着是基哥的喉舌,报喜不报忧。
联想起寿王的事情,方重勇脑子里出现一个奇怪的画面。
寿王李琩在洞房的时候,床上虽然是娇滴滴又年轻得不像话的韦氏,但他行房的时候,嘴里喊着的却是“环环”而不是“韦娘”。
而在华清宫的浴池里,杨玉环嘴里喊着的却不是寿王,而是“三郎”。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啧啧,这画面真是美得不敢看啊。
方重勇手里拿着邸报,一脸贱笑。
所谓喜剧,便是发生别人身上的悲剧吧。人与人的感情无法共鸣,亦是无法感同身受。世上急公好义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
不在乎你出不出事,他们只想看热闹,越精彩越好!
“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娜耶看到方重勇脸上露出坏笑,一脸疑惑的打断他问道。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方重勇将邸报放下,伸了个懒腰说道。
“伱不去给你父亲帮忙,怎么跑我这里了?”
方重勇好奇问道,他的居所虽然离医馆不远,但毕竟不是住在医馆里啊。
方大福他们都在白亭军的驻地,没有回凉州城来。现在服侍方重勇起居的,都是白亭军的士卒,办事毛糙得很,所以每天都是阿娜耶来给他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