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的几个公子每人身后都有一名或几名楚国大将在暗中扶持,虽然已经立有太子,但跟其他公子的势力与野心相比,太子反而是最默默无闻的那一个,这几个公子压根就没把太子放在眼里,当然他们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非常激烈的。
面对嘲讽,廉颇并没有说话,这已经不是楚国几位公子第一次嘲讽他了,因为这些公子都想争抢军功,只有支持他们的将领军功卓着,才能帮助他们日后坐上太子之位,可每每有战事廉颇都要主动请缨,难免遭到这些公子的敌视。
“我看啊,战马您老是上不去了,过几天我找人给您定制一把拐杖,我看您走路也挺费力的,王宫里台阶多,您老可别摔着了。”
公子们大笑起来,他们并不会真的对廉颇做什么,毕竟廉颇在楚国没有家世背景,一个年迈的老者也得不到任何公子的器重,楚王更是直接言明让他好好养老,这样一个人并不值得楚国公子们费心对付他,只要每次他请战之后嘲讽两句就行了。
廉颇早已经习惯了这群公子们的无礼行为,对方嘲笑完他之后就快步离开了他身边,那些公子各自都有年轻健壮的将军效忠,这样一个年迈的老将军根本没资格与他们同行。
楚国的王宫面积不大,但巷道不少,廉颇走的比较慢,很快就被其他大臣甩下了,剩他一个人孤独地在异国王宫中行走着,安静的王宫巷道中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忽而,对面似乎来了一个人,对方见到他之后停下了脚步,拱手行礼道。
“许久不见,大将军身体安好?”
廉颇抬头一看,来的人身穿华服、头戴玉冠,模样俊俏清秀,眉眼间能看出楚王的模子。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大将军不必多礼!”
楚国太子哲当即上前扶住了廉颇的胳膊,没有让这位老人向自己行礼。
“这是下早朝了吗?将军看起来面带愁容,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廉颇默默朝太子哲身后看了一眼,那些随行的宫人个个都抱着书画卷轴,似乎是刚从画院出来。
这楚国太子哲饱读诗书、礼敬长辈,又画得一手妙笔丹青,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人。
寻常人有此造诣或能声名大噪,但身为楚国太子,不思朝政只爱文艺却是大问题。
楚王有许多儿子,大多骁勇,野心勃勃谋划着要篡夺太子之位,但太子本人却毫无心机,单纯的就好像一张白纸,每日只知道作诗绘画,他的兄弟都开始上朝参政了,他却还沉溺在虚幻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若不是他为王后嫡出,楚王又十分喜爱他母后的话,太子哲是根本无法坐上太子之位的。
所有人都说太子难当大任,但看太子哲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想当太子,他曾经跟楚王直言自己更想游历山水,绘遍世间美景,被楚王狠狠斥责了一顿,差点太子之位不保,也因此他的兄弟们更加肆无忌惮,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把太子哲推下太子的宝座。
廉颇收回了目光,看向面带轻笑、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身在险境的单纯太子,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秦楚开战,这段时间王上心情应该不会太好,太子殿下就莫要带着这些东西在王上面前走动了,以免触怒天威。”廉颇提醒道。
太子哲一惊,赶紧吩咐随行的宫人将这些东西都收回自己寝殿去,旋即向廉颇道谢。
“谢大将军救我,若是被父王看见我这些画,怕是又要训我了。”
太子哲扶着廉颇的手臂,随着他一道往宫门走去,虽然不受器重,但当朝太子亲自扶老将出宫这种事还是有违礼制,廉颇想要拒绝,但太子哲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任何问题。
“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晚辈搀扶长辈是孝道,难道大将军不让我尽孝吗?”
廉颇一生辗转多国,效忠过许多位君王,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太子和公子,却从未见过如太子哲这般礼敬贤臣之人,不由又微微叹了一口气,想着要是太子哲能够关心朝政的话,想必应该会有很多名将贤臣愿意来辅佐他吧。
“大将军为何叹气?”太子哲问道。
廉颇停下了脚步,他紧紧拉住了太子哲的手,语重心长对他道。
“秦国已经连续收服了多个国家,此番秦楚之战不是儿戏,双方之中一定有一个国家会灭亡,楚国多位公子早已离心离德,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实在难堪大任。”
“老臣这番话虽然大逆不道,但忠言逆耳利于行,您是楚国的太子,如此存亡之际,也该是时候放下逍遥心,了解朝政、看清事实了。”
太子哲有些茫然,但还是将廉颇的话听进了心里,点头道。
“是,我会认真思考大将军的话,争取能为父王排忧解难。”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太子哲从未参与过朝政,对领兵打仗更是一窍不通,廉颇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承担起兴复楚国的大任,但眼下除了太子哲之外,楚国也没有其他公子能托付重担了。
“那就好,那就好……太子您才是楚国的希望啊……”
廉颇拍了拍太子哲的肩膀,一边点头,一边顾自转身,朝着宫门慢慢走去。
太子哲低头看了看自己尚带余温的双手,又抬头去看渐渐远去的廉颇,他没有说话,只是拱手朝廉颇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带着满腔疑惑走向了自己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