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绝无可能！”</p>

在朱元璋眼中，眼前这两人高的光幕似水波在荡漾，从中传出的声音隐隐绰绰的有点听不清楚。</p>

华盖殿门向南，此时本该阳光正好，但他却看着一片片雪花飘了进来。</p>

而随着雪花一起入殿的，是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p>

金龙游于黑袍，章纹勒于衮服，脸颊要消瘦不少，一双眼睛中也似有无穷冷意，就那么简单负手而立，一股无形的威压就弥漫开来。</p>

这股威压他再熟悉不过，胡惟庸伏诛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开始弥漫在他周遭，而眼前这个身影威压愈重。</p>

明天子此刻也看得十分清楚，这是另一个自己，更显老态，但也愈加凌厉。</p>

“重八…”</p>

眼前的光影破碎了开来，他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华盖殿中，眼前的光幕似乎多了不少冷意。</p>

刚才所见的似乎并不是幻觉，只不过那个“自己”眉宇间所有的英气皆被通红的眼眶破坏殆尽。</p>

这个“自己”在絮絮叨叨许多他绝不会说的话，在允许多他根本不会许的诺，在流他根本不会落的泪。</p>

“重八…”</p>

黑袍尽染雪，白鬓霜满头，那个锋锐的“自己”垮了下去。</p>

哀求、怒骂、命令，任凭帝君百计施，难敌阴阳两相隔。</p>

那个“自己”根本不似自己，但却真切的将他此前从不愿去想也从未想过的事实摆在了面前：人皆有命。</p>

努力挤压着肺，再努力撑开，尽可能将空气裹挟到身体里，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冲刷掉眼下满身的不快和不愿去想的事。</p>

“重八…”</p>

他终于回过了神。</p>

发妻脸上的笑容是开朗，他很是熟悉。</p>

当初最难的那段时日里，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与他讲华夏的那些先人挺过困境之事，也是她带着这样的笑容去安慰那些丧胆怯战之人。</p>

“咱如今身体好着呢，你这糙汉怎么净担心这些没头没尾的事？”</p>

皇后偶尔会学他说话作弄，但他这次却笑不出来。</p>

而说完之后，他也看着皇后另一手朝下面拍了拍：</p>

“别哭别哭，娘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p>

“娘怎么舍得你们爷几个而去呢？”</p>

再往下看，长子和几个儿子正满脸泪水的抱着皇后的小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p>

可是看着这一幕，再想起来那“太子丧命”的字样，朱元璋就感觉自己心脏狠狠收紧了一下。</p>

模糊间，他好似又听到了一声叹息：</p>

“可怜哉！”</p>

怒意轰然升腾而起，朱元璋小心将手从妻子手里抽出来，然后一步步朝着这远高于他的光幕逼近。</p>

然后他的步伐被一个伏在地上的光头给拦住了。</p>

“贫僧知陛下之怒，然若欲改命数，则需先知命数。”</p>

“皇后娘娘慈德昭彰，太子殿下孝友仁慈，皆我大明福祉，望陛下思而后行。”</p>

朱元璋记得这个是天界寺的道衍和尚，据说本人颇有才名，华盖殿需要一僧听备故而召于此，不过此时他确实对这道衍之所说心生好奇了：</p>

“命数可改？”</p>

“不知则为命，细知则非命。”</p>

“如今是知晓了，那就已是非命，如何需知命数？”</p>

“事关生死，且以贫僧看来娘娘和殿下皆身体强健，若欲改命自需知其因。”</p>

朱元璋仰头望了半晌，摇摇头重新回去坐下，认真将皇后的手掌放在自己脸颊上。</p>

闭眼感受着这抹温度，明天子喃喃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