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皇上”,杨凌一进门儿就高呼一声。
内殿见驾不用行大礼地,但他是出皇差刚回来,所以得行君臣大礼。但杨凌声音喊的早,再走到皇上跟前摆架子要下跪时,皇上的“免礼,平身”已经说出口了,杨凌便趁机笑嘻嘻地站住。
正德皇帝哪会不明白他的心眼儿,哼了一声,他把嘴里的馅饼赶快嚼完,又端起羊奶喝了一大口。这才说道:“行了,你坐吧,别跟朕装象了”。
他从小桂子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手,双手一托下巴,眼珠儿溜了杨凌一眼。叹了口气道:“其实朕知道,叫你回京也没有用,你又生不出钱来,推行新政、励农工商。怎么着也得过两年才看得出效果。叫你来,是不想朕一个人发愁,你就陪着朕一起愁吧”。
杨凌笑笑,在一旁椅上坐了,说道:“皇上,朝中文武,各有所长,各有专工。臣自然不敢自诩能吏,可是皇上不妨与臣说说,也说不定臣能给皇上出些主意”。
“说什么呀,没钱,就是没钱,朕的府库空了,就是日常开销都不够了,如果一旦有四方水旱之灾、疆场意外之变。那怎么办?朕每思及此。真是忧心忡忡啊。你怎么不说话?你没主意也别这么看着朕呐,朕又不是女人”。
杨凌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站到御案前,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正德皇帝奇怪地站起来,按着桌子抻着脖子往前看:“刚才你不想行大礼,现在又为了什么事儿呀?朕可先可告诉你,你要是又捅漏子,你说地再好听朕也不帮你兜着”。
“皇上,臣是替天下的黎民百姓向吾皇万岁行礼”,杨凌正色道:“皇上心地纯善,聪颖不凡,唯因年纪尚幼,且又久居深宫,不知民间疾苦,兼且性嬉玩乐,今日听皇上一言,心中已经装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居安而能思危,实是一代明主,臣为天下万民而感到幸甚”。
正德听了,嘴丫子咧开刚想笑,又赶紧板住,咳了两声,肃然道:“平身,平身,这本来就是朕这一国之君地责任么。嗯……..听着你是夸朕,可朕怎么听都象是说今天之前,朕不是明君呐?”
杨凌起身,笑道:“皇上多心了。皇上,你为目前财政拮据而担忧,臣还真有些主意,其实这些主意依臣之见,杨大学士也定然想得出的,只是他未必敢和皇上您说,臣在皇上面前顾忌小些,但凡对江山社稷、对皇上您有利,臣无所不言”。
正德又一屁股坐下了,颇有兴趣地道:“那你快说,可有什么办法?”
杨凌沉吟了一下道:“皇上,其实富国强兵,不过于开源、节流两件事。如今开海通商、大兴工农,这、就是开源。开源需先掘渠引水,现在朝廷正在推行的国策就是掘渠引水的过程,现在虽有所花费,可是一定得坚持住,坚持住了,渠道开了,这银子就会象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朝廷的府库。
另一件事,就是节流。这两年战事不断,内外纷争,虽然打了大胜仗,可是也花光了朝廷的积蓄,开源尚未完成,此时财政拮据,臣觉得应从节流上着手,节用爱民,以保国本,以便渡过这个难关。”
他指指四壁。说道:“皇上您看,您所在地宫殿,四壁通明,就连白天,也是烛火不断,生怕有一处照不到,其实根本用不到,晚上整个宫中灯火通明。偌大的皇宫,九千余间房屋,所用地都是上好地贡烛,一晚所耗何止千金?要是有所节制,一个月就是几万两银子,仅这一块就省下多少?
再者,皇上晚上的正宴,那是至少百余道菜。可实际上皇上食用地仅是面前不到十个菜,其他的全是摆样子的,先帝爱民自省,规定那些摆样子的菜不得每天更换,一般放三天放坏了才重做一批。可是依臣之见。这些东西摆那儿干什么呢?”
正德一拍大腿,说道:“对呀,朕还烦呢,用个膳往那儿一坐。左一道菜用一道菜上个没完,等他全上来,头几道菜都凉了,朕在豹园就好地多,想吃什么点什么,多的朕还懒的摆呢。你说对,这些地方是的改。”
杨凌又道:“又比如,上元节地灯火、花灯费。一次至少十万两银子,国用紧张的时候,就不妨省省。宫中修缮宫殿的费用,内库供赏、服御费用,织造费用等等,目前国事为先,都可以先节俭一些”。
正德似笑非笑地道:“好呀你,把主意动到朕的头上来了。难怪你说杨廷和不敢提。呵呵。不过所言有理,反正朕不在宫里住。摆那么大谱做什么?详细情形,回头朕让内务府上个详细地条陈,让杜甫逐样推敲,然后施行下去。除了太后宫中,一切用度削减。”
“皇上英明。据臣所知,西什库有许多罚没的宝物,堆在那儿风化腐坏,无人管理,甚至引起一些管库小吏觊觎,从中贪墨。内务府以前就有过处置过剩物品的先例,现在不妨依照此例,着人拍卖那些罚没的物品,皇上您没钱,可是民间有钱地人大有人在,皇上您瞧不上眼的珠玉宝石,在他们眼中可是价值连城。
再加上这些东西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沾了一层皇上的富贵气,他们出价一定更高。把这些吃不得穿不得,堆在库房里鼠噬虫咬地无用之物拿出来,换成目前朝廷急需地金银,臣相信,这将是一笔巨额财富。”
正德连连点头,杨凌又道:“这些只是临时的,皇家总该有皇家地威严,国家富裕时该有的仪式还是应该有地。不过体制上有些东西,却正好借此机会疏理,比如冗员泛滥,刘瑾在时就曾清理过,不过他的目的实是为了打击官员,为个人谋利,并非真的清理冗员,结果送了礼的一概没事,反又穿插进许多人去,官吏越清越多,不过此事应予慎重,臣建议应请内阁详细研究之后再定。
另外,抚赏费用当减、兵部在逐步推行募兵制的过程中,客兵费用将大减,海运河运全都畅无阻了,南北物流加快,损耗将大为减少。大明各处的驿站,负责供应来往官员的吃、住、差役和车马等等,一向是非军国要务不得使用,现在只要是个官,不管公事私事,甚至家眷奴仆,统统使用驿站,所耗费用惊人,这些东西全都清理一下,要熬过这两年,何其容易?”
正德抚掌叹道:“早知如此,朕何必愁成这副模样?嘿!不过这些事情,一个不好,上边就得罪了宫里,下边就得罪了百官,难怪别人不敢提。好,就当是朕地主意,明日朕就要内阁拟议,你就不要出头了,太后和皇后对你可不太友善,朝里想找你毛病的官儿也还不少呢”。
“谢皇上替微臣着想”,杨凌长长一揖。
正德忽道:“对了,朕看你的奏报,江南大捷,只跑了一个女匪,现在好象逃回太行了,兵部的报告语焉不详的,苗逵的奏章又还没到,你知道详细情形么?”
杨凌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道:“是,只有一个女匪杨跨虎领着队人马逃了,本来是想逃往陕西,依托黄土高原和秦岭再图发展,不过苗公公识破了她们的诡计,集重兵于西线,白衣余孽功败垂成,逃回太行山做山贼去了”。
正德笑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他们也只有做山贼的命,这下朕就放心了,一个女匪成不了什么大事,否则持续动用大军,朕是实在吃不消了。可是就算这样,还是得剿,只是朕就不用大动干戈了。”。
他说到这儿忽想起杨芳弹劾杨凌地事来,嘴角不用一歪,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说道:“听说你在金陵有个女人,还早就有了女儿?”
杨凌心道:“这么快就有人向皇上禀报了?”他倒不在乎,立即一撩袍子,高呼道:“臣有罪,臣惶恐”。
“行了行了,别跟朕装蒜,你倒有本事,那杨跨虎不是女匪么?你怎么不把她勾引回来?你要是把她勾搭上了,朕得省多少银子?莫非长地太丑?”
杨凌干笑道:“那……..要不要皇上再派臣去一趟,臣奉旨泡妞?”
“泡妞?什么意思?”
“喔喔,是奉旨勾搭”。
正德皇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去就去,你先把朕打扮打扮,娶了一仙再说”。
这时,小桂子踮着脚尖儿过来,低声道:“皇上,您该午朝了”。
正德点点头,说道:“朕上朝去了,还有许多事朕要和你谈,不过现在钱的事有了着落,解了朕地燃眉之急,朕总算心里有底了。你刚回来,多在府中歇息,有什么事就不必上朝了,直接去豹园找朕便是”。
“对了,永福已经去了皇庵,你没事多去串串门子。”
“啊?臣是男子,多去尼庵串门子?”
“废话,御妹不是还没出家呢吗?是带发修行,你帮朕劝劝她呀,年轻轻的出什么家?杨卿,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朕办了,朕现在就给你一道旨意,准你便宜行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御妹不出家,朕都不怪你。”
“臣能有什么法子?臣还能把公主殿下绑回来不成?”
“你看着办吧,朕上朝了。对了,把这个拿去!”正德抄起盘子一扣,最后一张肉饼扣到了杨凌掌心里。
杨凌两眼一直:“这是什么?”
“肉饼啊,别浪费,非常时期要节俭”。
正德皇帝匆匆上朝去了,杨凌手托着肉饼,这才明白杨芳三人跟模特走秀似的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