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元年十一月,刘珏大军横渡拢江,占据依龙城。
夏国虽小,却易守难攻。各城池寨楼及王宫均依山势之险建在高山之上,且气候湿热,全年无冬。刘珏大军入夏国国境后,不熟山林作战,夏军又好用毒,宁军损失不少,便驻扎在边境一线,不进攻也不退兵,只守牢了各要道出口。夏国物资骤然短缺起来,也同样守住了城池,不肯下山一战,与宁国对峙着。
太子苍邪领兵一万,退至黑风寨。至今他仍未想明白宁军是怎么越过依龙城中间的天堑过来的。
他想着这一问题的时候,刘珏正站在吊桥处,默然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阿萝曾经对他说起过抛物线的原理。峡谷宽三十余丈,他不过是算了距离,在山顶支了根木桩,遣乌衣骑高手借着长索荡了过去,在夜色中砍断吊桥铁索,这边士兵便冲了过去,也就这么简单。
“王爷!夏军已退往各山寨,依龙城尽归我军手中。”一将领报道。
“将吊桥加固加宽,砍了铁索,两桥合一,以后这里便不分东西两城了。”刘珏淡淡地下令。他眯缝着眼看着温暖的太阳,阳光下依龙城两边高山色彩更为浓艳,黄绿红白夹杂点缀,如画一般,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啊。
刘珏走在阳光下,心却一直凉着。进入夏国的暗夜没有消息,阿萝也没有消息。她消失半年多了,自己竟没有得到她半点讯息。陈国已灭,在南方找不到她,刘珏亡陈之后马不停蹄一鼓作气又进入夏国边境。
他慢慢在城中走着。依龙城关门闭户,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宁军往来巡逻。玄衣和冥音紧跟着他。暗夜曾说见过一个“w”形的符号,刘珏不由自主四处打量着、寻找着。阿萝只要在,就一定会留下记号的。每到一处城池他都习惯了慢慢走在街上四处看,走遍了陈国,还是没有丝毫发现,如今……刘珏收回了目光,默立在阳光下,每一次都是失望。
冥音轻声道:“主上不必太担心,我乌衣骑很早就已派遣人手分散到各国,夏国也不例外,总会有消息传来的。”
“嗯,依龙城可有人?”刘珏声音淡淡的,眉间那股飞扬的神采已被连月来的战事洗刷成了凝重内敛,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没有。暗哨都分布在夏国最险峻的十座山寨里,老王爷道,越险峻难攻的地方越需要内应。”
刘珏没有做声,继续走着。不走完整座城,他总是不死心啊!阳光是这么灿烂,可是阿萝,你的灿烂的笑容呢?刘珏抬头看看太阳,觉得眼睛有些酸胀,这阳光真是刺眼至极!他垂下眼帘,眼里闪过几道曲线。他眨了眨眼,是眼看花了吧?眼睛被阳光晒得久了,看到的东西都变了颜色,景物支离破碎地晃动着。
他的身体蓦然颤抖得厉害,玄衣一惊:“主上!”便伸手来扶,这几个月刘珏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大军攻破一座城池,便迅速进攻下一座。陈国人恨他连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不明白他的人也以为他心狠要灭陈,只有乌衣骑知道,主子是心急着找她,急得不肯多歇息一天。每次攻下一座城,刘珏就会走遍全城,查遍全城,然后变得疲惫失望,攻破城池前的兴奋和希望全部化为乌有。但他却不肯放弃,鼓足了劲再去进攻再去寻找。这几月,希望、失望、高兴、悲伤,起起落落,一直伴随着他。数番大起大落之后,征战开始时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渐渐化作无声的怒无声的怨……
有太多次,连玄衣和冥音都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主子却又冷声下令,鼓励着士气前进!现在,夏国复杂的山林地形、特有的瘴气毒药延缓了宁军的脚步,他们终于可以歇息一会了。长久的胜利带来的兴奋让将士们疲倦不堪,刘珏终于下令守住夏国各要道出口,把座座山寨封锁包围,让宁军休整。
是突然停歇的脚步松弛了神经,让他的身体扛不住了么?玄衣看着颤抖的主子心疼地想,情不自禁地劝道:“主上,你坐下来休息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