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好奇的。他的私事罢了。”
“换口风了?”方颂祺挑眉,“您之前说的是等您回来再说。”
“你这么感兴趣冯松仁?以前不是对他避之不及?”蔺时年讥嘲。
“沈烨外公,也算我半个外公。”
一句话成功把蔺时年给堵了。
两人因此又陷入沉默。
这次换方颂祺先开口:“你女儿呢?”
“哄去睡了。”
方颂祺自行脑补出他给一个四岁小女孩哼小曲的样子,记起以前她让他给她唱歌,他说不会,她质疑过他难道没给他女儿唱摇篮曲(第067章)。然后她被他耍了,说让他跟着学,结果她唱完了他直接赖账……
马勒戈壁,至今回忆起来仍心塞塞,她便嘲讽:“哟,您老屈尊降贵‘哄’孩子,真是难以想象。”
“很难想象么?我不是也哄过你睡觉?”蔺时年暗示的分明与她方才心中所回忆的是同一件事,方颂祺呵呵哒,“是啊,我三生有幸,卖肉换来的呗。”
又一句话成功把天聊死了。
可方颂祺接他电话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陪聊——“您何时飞回来鎏城?”
“得再几天。”蔺时年无意识顿一秒,解释,“萌萌长水痘。”
呸!谁要他解释了?关她屁事?方颂祺觉得烦,直接挂电话。
洗漱完后,她走出自己的卧室,许敬还在客厅里等着她一起吃饭,惹来她的一通白眼:“你不会自己先吃啊?”
“反正不差这一会儿。”许敬把碗筷都已经给她备好了,笑眯眯,“等着姐一起吃,更香。”
方颂祺抓起筷子的一头敲他脑门:“你的马屁最香!”
好呗,吃饭就吃饭,许敬还没个安静,在她耳朵边不间断地嗡嗡嗡,一会儿和她说他做题遇到的困难然后如何用他聪明的脑瓜子解决,一会儿说有些题目太简单了他闲着无聊写了三种不同的解题思路,话唠的程度,快赶上他小时候总不懂她的脸色。
方颂祺倒没了小时候的不耐烦,他吵归吵,她也没制止他。
而其实方颂祺细思道,以前面对许敬的人是小九,小九不太可能对许敬不耐烦吧?所以她记忆中对许敬的不耐烦,也是她现在这个人格获取的重组记忆中的错乱部分……?
噢,对了,“重组记忆”这个概念是马医生提给她的,比“修复”“填补”更进一步。撇开她曾经多重人格这个经历不谈,本来人的记忆对于比较遥远而又试图强行去回想的事情会自动增补细节,造成偏差。
她的这个“重组”,可以说是个大工程呐……
拉回思绪,方颂祺听许敬跟她坦承,他这两天都会和季老幺一起打游戏。
“……我的自制力很强的,只和季哥玩一个小时而已。”许敬强调。
方颂祺其实没怪他的意思,适当的娱乐是好的,她可不愿意看到他连娱乐都是做题。
不过许敬的重点分明在后头:“季哥弱爆了,如果不是他要我带他,我就不用腾出这一个小时了。早知道他居心叵测,他的生日礼物我就不该收。”
方颂祺挑眉:“我把你的原话录音给他。”
“姐……”许敬即刻丧脸。
下午方颂祺和出版社的编辑将稿子最后敲定,傍晚她出门去拳馆,出了一身汗回来,没给自己空闲的时间再去回顾昨天在马医生那儿的催眠中所看到的事情。
可夜里不知为何,她又发梦了。
她抱着婴孩小小的一团身体,笑着问蔺时年:“你看萌萌多可爱。”
蔺时年走过来,将她和孩子一起拢进怀里。
场面俨然实现了“一个家里,好像就应该再养几只小的,才完满(第130章)”。
孩子很乖,不哭也不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嘴里吐泡泡,同时发出她听不懂的音节。
她凑上去,努力分辨,格外好奇:“她到底在说什么呀?”
蔺时年的气息贴在她耳朵后面,低声解读:“在叫‘aa’……”
“……”
草!方颂祺惊醒,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打开床头灯摸出手机,拨了蔺时年的电话。
蔺时年大概正在忙,响到快结束,他才接起,猜得倒是准:“做噩梦了么?”
毕竟这会儿国内时间是凌晨三点多钟。
方颂祺问得着急:“你踏马别告诉我,你女儿是小九生的!”
蔺时年:“……”
他的沉默让方颂祺焦躁得从床上直接站起来:“你踏马哑巴了?!”
蔺时年如她所愿不当哑巴:“如果我说是呢?”
方颂祺脑袋宕机一瞬,瞪大眼睛用力跺脚:“‘是’尼玛壁!怎么可能使?!只做过修复,没做过缩、阴!生过孩子我怎么可能还这么紧?!就算‘是’我也不认!你要找找小九去!”
蔺时年没说话。
方颂祺chuan着粗气,乱糟糟的脑袋在这档口拎回一抹清醒,皱眉:“你踏马不会欺负我不记得事情,把你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赖到我身、上来吧?”
蔺时年似乎被她激出了恼怒,冷笑:“萌萌本来就叫你‘妈妈’。”
通话就此戛然,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叫方颂祺既懵B又抓狂,赶紧重新拨过去要他讲清楚。
结果那老狗比居然关!机!了!
方颂祺转而攻去魏必的号码。
“让你老板接电话!”
魏必是睡到一半被她吵醒的:“抱歉,方小姐,我人在国内,没有随行去米国。”
方颂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拿他撒气:“你不是他如影随形的走狗吗?!这种时候怎么又不跟去了?!”
骂完人她摔电话,躺回床上试图再入眠,继续把梦做完整自己找答案。
十分钟后,她睁眼,再闭眼。
半个小时后,她换了个姿势。
一个小时后,她抓着杂草一般的头发坐起来。
没睡着。
但脑子已基本清醒了。
不管从哪方面分析,老狗比的女儿叫什么萌萌的,绝对不是小九生的!
即便已经自行想清楚了,由于老狗比不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最后一天的假期,方颂祺仍被“可能生过一个女儿”的恐惧所支配。
周二去上班,方颂祺在茶水间里被杨眉告知,她们两个其中一个,得跟着一起去这次的非洲的出差。
“……昨天你不是没来?缺了个小组会议,Aanda说我们两个其中一个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杨眉满面愁苦,“唯一能安慰到的是,如果去非洲,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额外奖金。”
嗯……?有奖金?方颂祺稍微生了点兴趣:“具体是多‘不菲’?”
“这就不清楚了。”杨眉摇头,“不过再多的钱我也不去。”
方颂祺笑:“非洲哪儿有那么恐怖啊?别自己吓自己了,那么多公司外派人员到非洲去,也没见几个出事,去非洲旅游的人也一抓一大把。何况我们是去出差,又不是打黑工干苦力,那里条件再差,对我们来讲顶多算是去一趟三四线城市。”
下午,Aanda在小组会议的结尾,再次提起出差的人选,首先确定的是,Aanda是领队,会去。
方颂祺是直接跟着Aanda做事的实习生,既然Aanda去,她估摸着自己多半也逃不开。
不过Aanda还是征询了方颂祺的个人意愿:“我是被领导点名指派的,迫不得已,你虽然跟着我做事,但也不是一定得跟着。你考虑一下吧。”
方颂祺自己是没什么的,让她犹豫的地方在于,家里还有一个许敬。
当然,也不是不能解决,以前许敬一个人住医院里也好好的。她出差期间让钱师傅每天都住公寓里陪许敬就好。
正忖着,桌面忽然被人敲了敲。
方颂祺抬头,一入目便是沈烨那双带着笑意的澄澈眼睛。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方颂祺眸光轻轻一闪,将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想我之后要跟着去非洲出差的事情。”
此时已到下班时间,但办公室里还有不少人没走,沈烨并不在意。其他同事要走之前倒都顺便和他打声招呼。
沈烨应对了两个人之后,续上和方颂祺的话:“去非洲出差?”
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他如今不在报社里工作。
“嗯。”方颂祺没多聊。
沈烨抬手到她跟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好像从海城回来后,就一直在冷落我。”
他指了指她的手机:“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你也没理我。”
所以他现在亲自找上门,出现在这里。
“你不会忘记了,我明天就要陪我外公出去?”沈烨压低音量。
“那你们家今晚肯定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饭,你怎么还不回去?”方颂祺没抬头,好像很忙似的,继续敲击键盘。
这话出来,她的态度可以说完全明朗了,就像恢复了最初他们还不熟识的时候。沈烨捉住她的手,让她没能再工作,皱眉:“小方,我做错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吗?”
又有一个同事走过来和沈烨打招呼。
一再被打扰,这里确实也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方颂祺关掉电脑,很快收拾好包,起身:“走吧,我们出去再聊。”
沈烨其实是来带方颂祺去冯家吃饭的。正如方颂祺所猜测,因为他和梁雯明天开始要陪冯松仁去国外做手术,所以家里今晚一家人要吃饭。
但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已然提不出来。而且他注意到了,她没戴他送她的戒指。
方颂祺口中的“出去”,其实也就出到公司大厦外面没什么人经过能再干扰到他们的地方。
她双手抱臂站定,于沈烨的猝不及防之下,开门见山道:“沈烨,我们分手,做回朋友吧。”
沈烨短暂的怔忡后,他表现得还算冷静:“怎么了?”
虽然不是“为什么”,但本质上和“为什么”差不多意思。是几乎所有被分手的那一方的第一反应。
“我们不合适。”方颂祺如今一看他的那双眼睛就难受,可此时避无可避,是对他的一种尊重,也是表达清楚她的态度。
“因为我的家庭吗?”沈烨又问。
“是的。”方颂祺点头。
沈烨仍冷静,冷静道:“我不会再和你提结婚了。你不喜欢的话,也不用再去我家里,不用见我妈妈或者我外公。我也不会再在你面前提半个字我家。就按照你说的,我们只谈恋爱,不管其他。”
“好像做不到。”方颂祺笑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是,即便你做到像你二舅那样,和冯家斩断关系,我也不想再和你谈下去了。”
沈烨的冷静有些许绷不住:“是你的真实想法吗?排除所有外界其他人的因素,只是你个人的真实想法吗?”
“是的。”方颂祺点头,语气确定,表情坚定。
“你稍等一下。”沈烨背过身,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态,复转回来,“或许这段时间因为我的家庭,给我们都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这样好不好,我们先不要这么决断地说分手就分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在国内,我们彼此之间正好能留出一段的空间,相互得到Chuan息。”
“如果之后,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那我……放手。”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远不如曾经他为自己做好心理预设时那般轻松。
方颂祺抿唇:“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