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
蔺时年不言语,静静看她开始绕第四圈,眸光带有一丝研判,心中愁绪万千。
而方颂祺呆板地绕完第五圈后,突然转了方向,往楼梯走。
蔺时年跟在她身后上楼。
方颂祺走回自己的卧室,自行躺回床上,随后再无任何动静。
蔺时年站在床边垂眸凝注她,眼里云笼雾罩。
半晌,他偏头,注意到她放于床头的药瓶。
看回她的脸,又盯了好几分钟,他弯身,将她暴露在外头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拉高被子至她的脖子,再调低她房间里空调。
她是真的很怕热,总喜欢把温度调到最低。
他刚刚抓她的手,摸到她皮肤冷冰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她的额头上又有细汗,像是方才在楼下的温度不满足她的需求使得她蒸出汗而尚未全部消退。
做完这些,蔺时年几不可察地微眯一下眼,才离开,带上她敞开的房门。
一切静悄悄。
时间默默流逝。
约莫十分钟后,黑暗中,床上的方颂祺睁开了眼睛,抱住被子愈发紧地裹住自己。
她确实在楼下出了一身汗,也确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不是温度的问题,而完完全全是被吓的。
她原本因为口渴,下楼到厨房的冰箱里找饮料喝,恰好发现外面有车子开回来,临时生了吓唬蔺时年的点子,坐到客厅的沙发里装梦游。
没想到蔺时年的反应比她所预设的要大,甚至可以说超出她的预设,那句“小九”一出来,她反过来被他生生吓住了。
什么狗屁“小九”,究竟是她梦游还是他梦游?这称呼她完全陌生,若是他喊错人,还没怎样,可她分明感觉得到,他喊的就是她。
还有他的焦虑和担心,真真切切地蕴含在他的语气的神色里。
她联想到两年多来他在背后无声监视着她的生活,联想到近来他奇奇怪怪地开始进入她的生活干涉她的选择,联想到他会恰好备着她需要吃的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无所知令她深感恐怖,太恐怖了。她此前不是没怀疑过自己落入了蔺时年的网里,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比那还要复杂。
浑身不禁一个冷颤,鸡皮疙瘩再起,她蓦地坐起,抓过搁在床头的那瓶药,抖着手丢出去。
为什么,她的脑袋里已经没有骨折了,却还是会头疼?
既然没有骨折了,她为什么还要吃这些药?
有问题!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
难眠的夜。
睡得不好,直接导致脸色差,隔天清晨方颂祺画了个大浓妆。
蔺时年比她早下楼,目光不明意味地往她脸上逡巡。
“一大早要去夜店?”
淡淡的讥嘲自不必说,方颂祺的耳朵可没聋,闻言眼角斜飞:“要不我在夜店里顺便邦您物色几个新姑娘?瞧您嘴上最吃素,下边不得多开开荤?”
一来就是话语不干净。
给她送早餐出来的佣人听得难为情,脑袋栽得老低,放下后就走人回避。
蔺时年则习以为常云淡风轻:“不是有你?”
“您这往后长久以往地逗留鎏城,光靠我一个人可撑不住。”方颂祺翘着二郎腿,小腿一荡一荡地踢着自己的裙摆。
“那你物色吧。”蔺时年随意。
“您喜欢什么类型?”方颂祺托腮,“唔……我这样的您已经有了,翁思宜那样的您也正在用着……”
蔺时年从报纸上抬眼。
她住医院里的时候无聊玩手机已经看到“神秘男子”的被扒,没寻找着机会调侃他罢了。方颂祺笑吟吟:“您看您,那么低调,要不是翁思宜,可没人认识您呢。您可得保护好她,小心您太太看到,杀来鎏城把翁思宜弄死。”
弄死最好了~!她一定大放三天鞭炮~!
蔺时年唇角掠起弧度:“嗯,不会辜负你的好意提醒。”
方颂祺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您既然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那就不会不知道,翁思宜是我亲爱的表姐喽?那您既养我,又养她,是好‘娥皇女英’这一口?”
蔺时年问她的想法:“你不喜欢?”
“您是爸爸,您喜欢不喜欢才最要紧~!”方颂祺眼波明媚,低头吃东西,似没想再说话。
蔺时年多盯了她两秒,便也收回目光。
方颂祺却又开了口:“原来您侄子是老板的外孙呀……”
蔺时年重新掀眼皮。
方颂祺啧啧惊叹:“年轻,皮相好,背景也镶了金,他的条件越来越吸引我了。爸爸,您真的必须好好加油了。我可非常听您的话,不和他走得近,但阻止不了他走近我。您看看我受伤住院的时候,他对我多献殷勤呐,赶也赶不走。”
蔺时年觉得她的话未完,便没搭腔。
如他所料,方颂祺在隔了十几秒后,建议:“您要是真不想我和他走得近,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我从DK开除。您说是不是个好办法?”
蔺时年更加不予理会。
见状,方颂祺嘴一撇,重重把刀叉摔盘子里。
气没撒足,饭还是得吃饱,吃饱后,她问蔺时年确认他今天是不是要去DK正式就任。
蔺时年点了头。
“那您快点吃啊!”方颂祺催促,“我还得搭您的顺风车~您是领导,什么时候上班都无所谓,我小人物,得按时按点打卡的~”
蔺时年皱了眉:“你今天就要去上班?”
“不然咧?继续请假继续扣工资咩?”她呆不住这里,一个人闷得慌,虽然也讨厌去上班,相比之下要好受些。至于身、上的伤,终归也没大碍。
何况Aanda待她不错,也信任她,交给她不少事,虽说她是迫不得已,但做到一半开天窗,即便她能找到替代她工作的人,也多少有些影响。
蔺时年沉默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
这只老狗比可越来越深沉了。这份深沉在方颂祺眼中越来越觉得是在打她的坏主意。
吊起眼梢,她眼珠子转转:“您打算现在和我打一炮,给我卡,补偿我这两天损失的工资咩?”
蔺时年不仅没遂她的这个愿,还拒绝了她的前一个要求:“没有顺风车给你搭。”
“为什么?”方颂祺眼珠子瞪圆圆的。这片全是豪宅区,可没地儿打车。
蔺时年把一串车钥匙递出去:“车库。”
要她自己开车?方颂祺不情不愿地接过。呸!他这老板当的,可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一到车库,没想到迎接她的是辆新车,她重新看车钥匙,发现自己刚刚因为怨气太重而忽略了LOGO,此时与眼前的车子一对应,她瞬间决定收回对他变小气的评价~!
妈妈咪呀!这还是他头一回送她除了卡以外的东西!
惊喜算是惊喜,不过方颂祺对车子的谷欠望向来不及对包包和高跟鞋的谷欠望,倒没到兴奋的地步。
何况这车型中规中矩,颜色也是非常简单的银白色,一看就是蔺狗比那中老年人的喜好。踏马地还强行安在她身、上?
要真有诚意,他就该甩个几百万(怕是做梦更快点)让她自己买或者带她去自己挑!
那必然就一辆酷炫的跑车拉回来啊~!
“不喜欢?”蔺时年的问话神出鬼没。
“哪儿能啊?当然喜欢~”方颂祺赶忙谄媚,像往常一样上前去亲他一口,“谢谢爸爸~”
上车后她也还笑容可掬,从驾驶座里与他挥手:“那我们公司见喽~我先行一步~”
蔺时年立于原地,目送她哗啦加速驶出别墅,眸光清凌凌。
魏必来报到,接他去办公,告知:“先生,翁思宜那边主动约你见面。”
…………
本来在盘山公路上狂飙的时候,方颂祺进一步觉得自己有个代步座驾果然会更方便些。
等开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找不着停车位的时候,她就推翻了之前的所有想法。
耽误了大概十分钟,她才找着一位置,竟还十分宽敞,倒因祸得福。
结果刚倒进去停稳,就被人堵在口子那儿摁喇叭。
司机从车窗里探了头出来:“不好意思,这个车位是我们的,你不能停在这里,换个地儿。”
方颂祺不服气了,双手叉腰:“哟,我还头一回听说公共停车场的车位是被专属的。这怎么就是你们的车位了?我可没见上面写了你们的名字。先来后到。怎么要我换?你们不能自己另外找地儿了?滚滚滚!我就停定在这儿了~”
她可赶时间,懒得再理他们,撂完话马上要走。
一停车场的保安急匆匆跑过来:“欸欸欸!谁让你把车停这儿的?快开走!”
别怀疑,话是冲她喊的。
而且保安还来拉扯她。
方颂祺踏马地就怒了:“敲尼玛!我怎么就不能停这儿了?!”
车子里有人下来调解了:“没关系,小姑娘说得对,公共停车场的车位没有专属,我们只是平时习惯了停这里,今天既然小姑娘先停这儿了,我们就挪地方。”
不是别人,正是跟在冯松仁身边的那位。
方颂祺眼风一转,转向车后座,微不可察眯眼。
所以里头坐的人是冯松仁喽?
像冯松仁这样的人物,不应该是名车专送么?眼前这辆破破旧旧的,也太随意了吧?冯火华用来送她和杏夏的车都比这好十倍。勿怪她“有眼不识泰山”。
保安的卑躬屈膝验证了她的猜测:“何助理,实在对不住,是我管理上的失误!代我向董事长说抱歉!”
“无妨。”何叔摆摆手,强调道,“这个位子不是董事长专属,谁想停都可以停,你以后不要特意在停车场做这方面的管控了。”
“欸~!好~!明白了~!”保安应承。
何叔紧接着向方颂祺微微颔首:“抱歉,小姑娘。”
“嗯,我收下了。”
方颂祺的态度令保安大跌眼镜,忍不住质疑:“你是不是新来的员工?”
方颂祺却已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赶着去乘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