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许长云反问一句,道:“孕妇、产妇是绝不能在气海施针的。”
萧统脸上的神色因这一句话变得乌云密布,两只拳头握紧,十根骨节发出一阵密集的脆响。太后也是皱紧了双眉,嘴唇绷得一条线似得。
“假设产妇在分娩过程中,气海被针大力破坏,会怎样?”独孤维唯问出关键问题。
“胡闹!”许长云一时医者天性犯了,直斥一声才想起此时身处永寿宫,跟天下最尊贵的几个人说话,急忙起身躬身道:“微臣失仪了。”
太后脸色不好,以手下压,道:“无妨,往下说!”
“是。”许长云重新在墩上落座,接着道:“臣方才说过,气海连通任脉,乃诸气之海。气海破,则人体经络紊乱,气散而不聚。产妇生产关头,则无法运气与宫系,宫缩无力,胎儿亦丧失向下推动之力,以致滞产。”
滞产在坐的都听懂了,便是难产。简单的说,也就是说产妇正在生产的关头,突然身上产生力气之源被人为破坏,产妇无处使力,胎儿自然生不下来。
萧统仰头闭眼,静默半晌,握着的拳头缓缓打开,再低下头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拾干净。没有暴怒,没有心痛,也没有激愤。诸般情绪到极致,他反倒越发能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表面看来仿佛波澜不惊。
独孤维唯向许长云点头,道:“劳烦许院正了,我明白了。”
许长云明白她的问题已经问完,起身道:“二小姐若还有问题,请随时传唤。”
然后向着坐在榻上的母子二人鞠躬行礼:“微臣告退。”
太后道:“今日之事”
许长云连忙接口:“太后身子无甚大碍,些许小恙,无需服汤药,只需饮食注意即可。”
他答非所问,便是表明今日到永寿宫只是为了为太后瞧病,不是为独孤维唯解答什么问题。在宫里和大户人家诊病,不知见识过多少隐私,若不能看紧自己的嘴巴,恐怕早死不知多少回了。
等许长云退出去,萧钧急巴巴问道:“有人在母后身上动针,母后难道不疼吗?察觉不到吗?”
萧统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语气冷涩道:“也就是说害梓童的人就在为她接生的人中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萧统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十分肯定道。
“还有些地方说不通,当初阿钧的母亲难产,产婆料到不好,请示皇帝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当时皇帝命令无论如何要保住大人性命。阿钧她娘即使身上没劲,产婆只需设法取出胎儿,保住大人一命还是能够的,当时也是这么做的,可阿钧她娘还是没了?”
这时代医疗条件差,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三生不幸遇到难产,如果保孩子,产婆便会剪破产妇下身或肚腹取出胎儿。若要保大人,则是大力破坏胎儿,胎儿出来的情形血腥、惨不忍睹,但产妇的性命却能很大程度上保住。
萧统也盯紧她等着一个答案。他至今尤能想起当时听闻皇后难产时焦灼、不安的心情,别说他和皇后已经有了三个子女,就是没有孩子,以他和皇后的情分,他也会选择保大人,可结果是孩子令他看一眼都心颤,妻子的命也没了。
他那会听闻皇后回天乏术,惊怒交加,迁怒于接生的女医和产婆,下令将她们全都处死,还是弥留之际的皇后为她们说情:“她们也尽力了,这是天意,皇上饶了她们,就当为我跟孩子的来生积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