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那些位四九城中明眼人心中预料,还没等那些菊社伙计琢磨出来要怎么收拾戳在铺面门前拔都拔不出来的宅基界石,打从一处临近菊社的偏街窄巷中,七八个穿着利落短装打扮、手里都还拿捏着些棍棒家什的壮棒汉子已然猛不盯冒了出来,嘴里头要吆三喝四地直冲着菊社铺面大门撞了过去:“我可瞧明白了,就是跑这里边来了!”
“可瞅准了,这可不是一星半点的玩意,当真是身家性命全都在这些物件上呢!”
“错不了,我可眼睁睁瞧着那穿着黑衣裳的主儿跳了院墙进去的,身上还背着个大包袱呢!”
嘴里彼此间问答吆喝,脚底下走得虎虎生风,不过是眨巴眼的功夫,七八个手里拿着棍棒家什的壮棒汉子已然走到了菊社铺面跟前,闷头便朝着菊社铺面中撞了过去。
眼瞅着好几个手里拿着棍棒家什的壮棒汉子径直撞门而入,原本就在菊社铺面前头扎了堆搬运粮食的菊社伙计顿时便把身板一横,拦住了那些个壮棒汉子的去路。有那平日里在四九城中走动得多些的菊社伙计,更是张嘴朝着那些壮棒汉子吆喝起来:“干嘛呢?干嘛呢?这携枪带棒的朝着人铺面里头撞,这是要砸明火是怎么的?!”
横眉立目地瞪着拦路的菊社伙计,几个手持棍棒家什的壮棒汉子中,一个生得豹头环眼、肩膀头都要比寻常后宽厚了许多的精悍后生,闷雷般地吼叫起来:“还说咱们砸明火?!你们这菊社里面的人连关帝庙功德箱里的香火银子都偷。这他妈还要不要丁点脸皮了?麻溜儿把刚从关帝庙逃回菊社的人交出来,让咱们照着四九城中老规矩办了。要不然你可瞧明白了!”
猛地一抬胳膊,那生得豹头环眼的精悍后手双臂一较劲,小碗粗细的一根枣木棒子顿时便给拧成了麻花般的模样,迸裂出来的木头茬子四散飞开,顿时便把几个闪避不及的菊社伙计头脸上划出来好几条血印子!
捂着头脸上叫木头茬子扎出来的血印子,堵在菊社铺面门口的几个伙计顿时上来了心头火,有俩脾气拧巴点儿的人物更是一纵身跳到了铺面中迎客安坐的八仙桌旁,伸手便从八仙桌底下摸出来了两把锋利的胁差短刀!
眼见着菊社里面的伙计伸手取了家什。打上了菊社铺面的那些个壮棒汉子倒也没硬着头皮朝铺面里再闯,反倒是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扯开嗓门吆喝起来:“嘿迎客的桌子底下都藏家什,这他妈是哪门子待客做买卖的路数呀?”
“这日本国的人物还真就没一个讲究的主儿!夜入书院、偷盗香火,这缺德事儿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办!我说哥儿几个可都加着点儿小心,指不定这菊社里面的人物打的就是杀人灭口的主意呢!?”
“都甭着慌忙乱,这日本人不守规矩、胡拿乱盗。咱们可是不能乱了四九城中多少年的讲究!我说诸位四九城里场面上相好的朋友,有乐意帮忙走一趟巡警局报官的没有?”
都说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那几个堵在菊社铺面门前的壮棒汉子喊声才起,远远围着菊社门前瞧热闹的闲人当中,顿时便站起来好几个眉飞色舞的四九城爷们,直着脖子嚷嚷起来:“都是四九城里面场面上走着的。人不熟地还亲呢!没二话,这差事交我了,您诸位擎好吧!!”
“什么跟什么就交给您了呀?这片儿地界归哪家巡警局您知道不知道就撒腿奔?”
“嗨甭管这地界归哪家巡警局管,这事由到末了还不得巡警局段爷出头料理?”
“您说得还真是那您也甭冲着北平巡警局去了——这会儿段爷怕是搁珠市口儿大街办事呢,您赶紧的奔哪儿去吧!”
都还没等那些位凑热闹的四九城爷们挪动腿脚。从菊社左近的街面上已然走过来几个身穿官衣的巡警,隔着老远便吊着嗓门吆喝起来:“这干嘛呢这是?大晚上的跟这儿扎堆儿候天亮不是?麻溜儿散了。要不一会儿可得问你们个搅扰治安的罪过,一天三两三(注1)金包铁的棒子面窝头可不管饱”
迎着那无巧不巧走过来的巡警,方才在菊社铺面中开口叫板的那精悍后生亮开了嗓门叫嚷起来:“这赶早还真不如赶巧!几位爷,我们几个都是关帝家庙里面给关老爷喝道抬轿子的,这不眼瞅着就得到了年末关老爷巡城(注2)的日子口儿了么?哥儿几个琢磨着还得演练几回,也免得在四九城诸位爷们跟前出乖露丑不是?可巧,整好就撞见了有那猪油蒙心的主儿,居然偷到关帝家庙里边功德箱里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