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天子脚下、四九城中,也都不论如何的豪门大户、官宦人家,哪怕是在皇宫大内紫禁城里,到了三更天的光景,差不离也全都有熄灯灭烛的规矩,只留下几盏照亮门户和宅子里通道的气死风灯,好让守夜打更的人瞧得见路径。
在这多年头养成的老规矩约束之下,四九城中一听三更天的梆子响,整座城差不离就得全被黑夜笼罩其中。
可在修饬一新的畅罄园中,虽说已然是到了三更天过后的时辰,却依旧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模样。往来奔走的人影更是像走马灯一般在诺大的园子里各自忙碌,手里头不是攥着硬火家什绕着畅罄园中大小路径四处巡弋,便是捧着丹、丸、膏、散之类的药物在几处安顿伤号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瞧着倒是真有几分镖局子里走过一趟硬茬活儿之后,关起门来救死扶伤的场面。
而在畅罄园中一些不招人耳目的地方,或是点着了足有小孩胳膊粗细的大香,或是用小盆熬上了不知名目的药水,一股股或是透着辛辣、或是泛着酸涩的气雾蒸腾萦绕之下,着实叫畅罄园中散发出了森森鬼气。
搁在畅罄园中正屋里,不知道啥时候、打哪儿进了畅罄园的石川上野跪坐在刚铺成的木地板上,双手轻轻按在膝头,半闭着眼睛沉默不语。在石川上野对面,三个穿着和服、身量都算不得高大的半老男人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跪坐着一言不发。瞧模样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估摸着是听见了屋外传来了细碎脚步声,屋子里跪坐着的四个人全都微微抬起头来。但彼此间的目光却绝不触碰,仿佛都在小心提防着对方一般。
也就是在屋内四个人刚有动作的节骨眼上,正屋新装好的拉门却是猛地被人拽了开来。伴随着一股寒风卷入屋内,又是四个身穿着和服的男人鱼贯走进了屋子,打横跪坐在了石川上野等人两侧。或许是因为心头火气实在压抑不住,其中一个身量足足比寻常人壮实了一圈的矮壮汉子愤愤地用日语大声叫道:“连对手的模样都没有看到就被袭击,轻伤二十几人,重伤的都有五个。奈川恐怕熬不过今晚了!石川君,这就是你对我们承诺的绝对安全的住所吗?!”
不等石川上野开口说话,坐在那矮壮汉子身边的一个干瘦得像是竹棍般的中年人,也阴恻恻地冷笑着说道:“听说在菊机关中,石川君可是号称抓不住的石川?原本还以为这绰号是没有人能抓住石川君的意思,可现在看来倒像是石川君抓不住对手的踪迹啊?”
依旧是没等石川上野答话,原本就陪着石川上野枯坐在正屋中的三人之中。最为年长的一名半老男人已然开口说道:“石川君,即使您有着上忍的身份,同时也有着菊机关作为您的后盾,但这也不应该是您懈怠的理由吧?德川家的御用驭兽师,原本就要比忍者还要难以练成,每一个驭兽师的损伤。都会是难以接受的损耗无论如何,石川君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才好?”
就像是没听到身侧周遭诸人的责难,石川上野只等着那半老男人话音落下许久,方才微微朝着那半老男人行了一礼,沉声开口说道:“御手洗阁下。今晚发生的一切事端,恐怕不能由石川家来承担责任吧?”
才听着石川上野开口。坐在一旁的矮壮汉子顿时瞪圆了眼睛跳了起来,紧握着双拳几步冲到了石川上野面前,恶狠狠地朝着石川上野怒声吼道:“混蛋!像是这样没有担当的家伙,也配说自己是石川家的上忍吗?!”
依旧保持着沉静的模样,石川上野对冲到了自己眼前的那矮壮汉子气势汹汹的模样熟视无睹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徐徐说道:“如果今晚袭击畅罄园中诸位驭兽师的是敌人的话,那么石川上野自然会承担所有的罪责!只是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蜂,就让诸位号称大日本帝国第一的驭兽师手忙脚乱,甚至还损伤了不少人,这件事情如果传扬出去,丢脸的人该是石川家的忍者、还是诸位大日本帝国第一的驭兽师呢?也就更不要说德川家的名声,恐怕也要受到损伤了吧?”
喉头咯咯作响,双拳更是捏得筋骨毕露,那冲到了石川上野面前的矮壮汉子像是叫怒火憋在了喉头一般,一张脸涨得血红,就连眼珠子都想要从眼眶中暴出来一般,却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低垂下头,石川上野就像是梦呓般地放低了嗓门:“请诸位日本第一的驭兽师来北平城,原本就是希望能够倚仗诸位的本领,将北平城中专以驯兽为业的火正门彻底摧垮,同时将火正门中所掌握的驯兽技术拿到手中!只是没想到白天诸位只是去火正门稍微展现了些本领,晚上便被火正门的人加倍报偿!由此看来,恐怕倚仗诸位摧毁火正门的想法,还是太过于天真了啊”
冷哼一声,跪坐在石川上野对面的御手洗迁低沉着声音喝道:“半兵卫,没有必要在石川阁下面前展现你的武力了!作为一名德川家的驭兽师,如果被人用驭兽的手段打败,的确是非常耻辱的事情!想要洗刷这样的耻辱,也唯有用驭兽的手段堂堂正正的战胜对手才好!”
尽管依旧怒火勃发,但身形壮硕的半兵卫在听到了御手洗迁的低喝声之后,却是乖乖地跪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上,就像是一头驯服的恶犬般低下了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