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洪老爷子与九猴儿在绞尽脑汁、仔细琢磨着调教鸟雀时用得上的巴掌箱子与红绒布包袱,谢门神此刻也待在调教鸟雀的那间大屋子里,拧着眉头琢磨着心中事由。而在谢门神身边,早换上了火正门中小徒弟装束的三耗子,也是默默地拿着一块软布擦拭着百扣袍上的铜环。在三耗子身边,一顶八枝帽子上横七竖八伸出来的铜制枝杈,更是早擦得锃明瓦亮!
寻常玩家调教鸟雀,身上能披一件百扣袍、头上能戴一顶八枝帽子,那已然是在调教玩意的手艺上边出挑拔份儿的人物了!
一件百扣袍,前胸后背、肩头肘下密密麻麻缀着九九八十一个核桃大小的铜环,讲究些的还得在铜环上缠上红丝线,免得伤了鸟雀的爪子,这才将那些个鸟雀腿脚上绑着的牛筋细线仔细拴到了铜环之上,靠着嘴里头唤鸟的铜哨儿吹出来的动静,招引得驯熟的鸟雀绕身翻飞,时不时地还能抓着百扣袍上的铜环歇息片刻。
真要是把这手艺练到了极致,远远打量过去,调教鸟雀的玩家就犹如山中花树一般,浑身上下都有鸟雀盘绕翻飞、鸣叫嬉闹,着实能叫人挑着大拇哥喊一声——好!
而在那八枝帽子上,那些个铜制枝杈叫外行人瞧上去不过就是一堆乱糟糟枝杈,可内行人却明白枝杈上根根相接、处处比邻,走的就是个八卦蟠龙、卐字不到头的吉祥意思。
把那调教好了的鸟雀轻轻朝着八枝帽子上一搁,嘴里头轻轻吆喝一声。那调教好了的七只鸟雀就能挨着个儿在八枝帽子上的枝杈间循环跳动。这要是再有行家凑齐了七种不同种类、毛色的鸟雀,那鸟雀在铜制枝杈上蹦跳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慢悠悠运转着的八阵图——七门皆守、唯阙生门,对应的就是个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皆网开一面的故事!
搁在以往四九城中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且不论能不能有人练出来这百扣袍、八枝帽子上的精到手艺,那就是敢穿着百扣袍、戴着八枝帽子露脸的都不多——一来是这手艺着实难练,差不离小一百只鸟雀搁在身上拴着的分量暂且不论,那就是飞行之间一旦有个绳缠索绕,说不好就得是个手忙脚乱、当众出丑的下场。
二来在这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各路玩家从来也都不拘各自伺候着什么玩意。这要是身侧周遭遇见些彼此相亲互近的鸟雀还好。万一要不凑巧碰见只天敌克星
伺候玩意的主儿叫辛苦调教出来的鸟雀抓一脸血、啄满身伤的场面,四九城里可也不是没人见过!
紧紧地拧着眉头,平日里差不离就是个闷葫芦性子的谢门神此刻更是沉默得像是尊大庙中的神将泥塑,一晌午都没挪动地方,更没开口吭过了一声。
眼瞅着谢门神脸上阴晴不定、着急为难的神色,已然把百扣袍与八枝帽子全都拾掇个齐全的三耗子犹豫再三,方才低声朝谢门神开口说道:“师傅。您是不是觉着咱们靠着这百扣袍、八枝帽子练出来的活儿,不一定能在百鸟朝凤拜凤凰的日子镇住了场面?”
僵硬着脖子,谢门神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咕哝道:“这要是光凭着手艺上比价,四九城里能练出来好活儿的玩家,倒是真没几个能比得过咱火正门的!可现如今日本人掺和进来了。那可也就没了那些个场面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得防着他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事儿为难!”
眨巴着眼睛,三耗子拧弄着手中那块擦拭百扣袍与八枝帽子的细布,很有些拿捏不稳主意似的开口应道:“师傅。我我可也不知道这么说合适不合适不是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一时半会儿的琢磨不出来的主意,能不能能不能请掌门师伯和其他的几位师叔一块儿琢磨?”
好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谢门神猛地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神色颇有些揣揣不安的三耗子,抬手拍了拍三耗子的肩头,站起身子伸手抓过了百扣袍在自个儿身上披挂起来:“去请你掌门师伯和其他几位师叔过来说话,再去把你相师哥也请了来!”
低声答应着,三耗子拔腿便朝着屋子外面跑去。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之后,纳九爷等人已然先后走进了调教鸟雀的大屋子里。
上下打量着全身披挂的谢门神,纳九爷嘬着牙花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朝着抻开了胳膊、来回在大家伙面前慢慢转悠身板的谢门神说道:“谢师弟,你心里头琢磨的这事由,我这倒是也私底下想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往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倒也真还有拿着猛禽祸乱场面的主儿!这事儿眼面前说起来,我也还真没琢磨出来个好法子?”
同样仔细打量着谢门神披挂着的百扣袍与八枝帽子,胡千里只等着纳九爷话音落下,方才朝着谢门神开口说道:“也不是全然没辙!只不过场面上头,就得先输人一截?”
把脑袋摇晃得像是拨浪鼓一般,佘有道几乎是抢着接上了胡千里的话头:“胡师哥,您说的那招数我以往就见过,左不过就是在谢师哥身边多搁俩扫开场面的人物,身上再带着点儿猛禽怕碰的物件就成!可要是这样,难免就叫人家说咱火正门调教出来的玩意撑不住热闹场面,哪怕是谢师哥把各样活儿练得再是精到,怕到了末了也都得在人心里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