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一声,九猴儿撒腿便朝着二进院子里边调教鸟雀的大屋子奔了过去。人还隔着那调教鸟雀的屋子老远,疾奔着的脚底下已然放轻了落地的分量,轻手轻脚地踅摸到了屋门前。
伸着两根手指头把低垂着的厚布门帘撩开了一条缝儿,九猴儿把一只眼睛凑到了那条缝隙旁。仔细打量起了调教鸟雀的大屋子里谢门神的举动。
四九城中寻常调教鸟雀,左不过就是在听叫口、赏羽毛,观神色、驯脾性这几样功夫上下手,但凡是把这几样功夫中的一样调教到了极致,那调教出了这出挑儿鸟雀的玩家在四九城中同好人物们面前,说话的调门都能高了三分!
而在往年间四九城中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搁在鸟雀的叫口、羽毛、神色、脾性上拔了头筹的玩家,差不离都是各得其一,难得见着有人能凭着手里鸟雀占齐了好事成双的场面。
估摸着也是想着要在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兜底儿拾掇了菊社那帮子日本人,搁在这调教鸟雀的大屋子里,谢门神已然换上了一身新做的百扣袍、戴上了一顶八枝帽子,嘴里头叼住了三个洪老爷子赶工做出来的杂哨儿,正可着劲儿把那些个刚逮回来几天的鸟雀招引得绕身翻飞,着实有个拿出了看家本事调教玩意的场面。
而在大屋子周遭,火正门里一些个小徒弟也都换上个各式大红大绿颜色的衣裳,至不济也都在身上披挂了一副颜色鲜亮的包袱皮儿,双手举着各样扎成了个人形的稻草把子,呼呼喝喝、蹦蹦跳跳地绕着屋子转圈小跑。
但凡是寻常鸟雀,差不离都有个怕人、惧火的天性。尤其是在这刚叫人从山林中逮了回来之后,惊惧之心都还没祛,立马就遭了这呼喝惊吓,差不离有一多半儿的鸟雀全都惊得在屋子里四处扑腾飞舞、惊叫不休。
可因为那些个鸟雀腿脚上边全都绑着细细的牛筋绳子,哪怕是再折腾飞舞,也都离不开谢门神身侧三尺远近。不少惊闹得实在是没了气力的鸟雀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扇动着翅膀扑到了谢门神穿着的那件百扣袍、戴着的八枝帽子上歇脚。
也都不等那些疲累的鸟雀在自个儿身上多歇片刻,谢门神口中的杂哨儿已然吹出了人吼、马嘶,犬吠、鸡鸣之类的动静,硕大的身板也都不停地转悠抖动,逼得那些刚歇下来的鸟雀不得不再次惊飞起来,哀鸣连连地绕着谢门神的身子接茬转悠
就是在九猴儿趴在门缝里观望的片刻功夫,好几只估摸着原本就算不上强壮的鸟雀耗尽了气力,收拢了翅膀死气沉沉地坠落下来,任凭脚杆上拴着的牛筋绳子把自个儿倒吊着晃悠,却也再不肯挪动身子。
而在调教鸟雀的大屋子周遭,好几个身子骨儿稍微弱些的小徒弟也都跑得满头大汗,连呼哧带喘、不由自主地缓下了脚步,手里头举着的稻草把子也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微微叹了口气,谢门神闷着嗓门朝大屋子里的小徒弟沉声叫道:“脚底下再加把劲儿,再撑住了小一个时辰,今儿的活儿也就算练了个不离十!调教玩意从来都是水磨的功夫、扎实的手艺,可是不能在这时候松劲儿歇下,那就得是个前功尽弃的下场!”
耳听着谢门神的吆喝声,大屋子里不少已经跑得脚底下发软的小徒弟全都竭力打起了精神,继续绕着大屋子奔跑蹦跳起来。可估摸着是身子上实在没了气力,才又跑了三五圈的模样,其中一个小徒弟脚下绊蒜,一头扑到了自个儿身前的另一个小徒弟背脊上。而在那摔倒的小徒弟身后,另外的好几个小徒弟一个收势不及,顿时在地上摔成了一堆儿滚地葫芦
无奈地看着那些摔成了一堆儿的小徒弟,谢门神不得不摘下了含在口中的杂哨儿,闷着嗓门朝屋角刚停下了脚步、满头大汗的三耗子吩咐道:“去取个大笼子过来,把这些累过了的鸟儿收拢了好生养活,明儿天亮放生了吧!”
沉默着点了点头,满头大汗的三耗子飞快地放下了手中举着的稻草把子,从屋角取了个硕大的鸟笼之后走到了谢门神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累得没了气力的鸟儿从谢门神的身上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