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膝头、肘弯上都绑着两块厚皮子,脑袋上的帽子也都换了个带遮脸兜拦的倭瓜筒子皮帽,腰腹间更是不松不紧绑了块鞣制过的羊皮肚兜挡风,哪怕旷野中的寒风愈发肆虐,可骑在马上的相有豹与韩良品却是压根也都感觉不到寒冷,只顾着顺着眼前雪地上刚踏出来的马蹄印子缓缓前行。
与菊社里头那些伙计骑着的高头大马相比,相有豹与韩良品胯下骑着的马匹却是矮小了许多。若是再生出来两只长耳朵,那瞅过去就是两头刚长开了身架的毛驴。走道的架势也都不像寻常马匹那样昂首挺胸的威风模样,反倒是拖沓着蹄子三步一跌、五步一撞,都甭说是骑在马身上的骑手,怕是搁在旁边瞧着的路人,也都要担心这两匹驴子样的马转眼间就遭遇个马失前蹄?
掀开了遮在脸上的兜拦,叫那驴子样的马匹颠得屁股都生疼的相有豹一边打量着身边专心搜索着新鲜蹄印的韩良品骑马的模样,一边伸手揉了揉已然觉着酸疼的后腰:“我说韩爷,瞅您骑马那架势倒是有啥讲究没有?这才骑着马走出来小二十里地,我这屁股都快要颠成了八瓣儿了,可瞧着您倒是啥事没有?”
同样伸手掀开了遮脸的兜拦,韩良品抬头看了看眼前蜿蜒着延伸到黑暗中的道路,微微喘了口气:“相爷,瞧着您方才收拾菊社里头那帮子碎催,手里头的功夫可是真不含糊!倒是这骑马您横是没多在这上头花过心思?”
坦然地点了点头,相有豹嘿嘿一乐:“不瞒您说,打小跟着我师父在关外老林子里钻来钻去,靠的就是一双腿子,能有坐一回爬犁的时候都算是走了大运。还真没在这骑马的功夫上头多动过心思。”
伸手拍了拍马脖子,韩良品微微点了点头:“我师父吃的是独一份的江湖饭,讲究的就是个来去如风、一击必中,在马背上头的功夫倒是从来不敢撂下。打小我师父就把我扔马背上打熬身架,直练到吃喝拉撒睡都能在马上收拾、十天半个月不下马也能过活,这才叫我下地操弄旁的功夫桩架。这也不怕您笑话。刚从马背上下来那几年,走道儿都是罗锅腿、一步迈出去身子就跟着打横里摇晃,谁见了谁都乐!相爷,您看我这两条腿”
微微在马背上摇晃着身子,韩良品猛然像是喝多了的醉汉一般,偏偏倒倒地在马背上扭摆起来,嘴里却是低声说道:“脚尖沾着马镫借劲儿,可还不能把劲头使拙了,这倒是有几分练大枪的把式手里端着白蜡杆子听劲儿的意思。屁股蛋子也不能坐在马鞍子上。只能是靠着两条腿挂在马背上来回借力。真正马上功夫操弄到家的好手,一双腿里边全是磨出来的茧子,双腿较劲朝着里头一合,生生能夹碎一口马鞍子!”
有样学样地照着韩良品演练的架势调整着自己的身架,相有豹才靠着一条腿挂在马鞍子上借劲走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已然呲牙咧嘴地换了另一条腿挂在马鞍子上:“这可真是口中传艺一日千言、学艺傍身千日难成!我说韩爷,真要是能把马上这功架练得有您三分火候,少说也得是三五年苦练、再掉个几层皮肉了吧?”
不置可否地呲牙一乐。韩良品像是答非所问地笑道:“反正我在马背上待了五年,用了差不离三斤止血收疮、拔毒去腐的金蟾膏!”
只一听韩良品说的这药名和分量。相有豹顿时连连咂舌不已
都是身上带着功夫的练家子,也都是靠着苦练打熬出来的一身本事,破皮掉肉平凡小事、伤筋动骨稀松寻常,哪天也都离不得身边常备着的跌打伤药。
也就是那久病成良医的道理,当真身上带着功夫的练家子,多半也都能知道几分药材上的学问。就像是韩良品所说的这金蟾膏。虽说算不上什么太金贵的药物,可也都是拿着多少人的皮肉伤势、攒年头磨练出来的老方子,指甲盖大小一团朝着整个背脊上血淋淋的伤口上一抹,转天就能瞧见背脊上结痂。
就大腿上这点地方,几年下来生生用去了三斤金蟾膏。那估摸着韩良品骑在马上那几年功夫,大腿上的伤口压根就没拢过口儿
像是随口提起一般,韩良品看着在马背上挪动着身子适应马鞍的相有豹说道:“相爷,我瞅着您方才横在地上那几条丝线般的玩意,猛不盯瞧着不打眼,可就能悄没声地毁了菊社里头七匹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