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里受到地之柱的庇佑,亡灵绝无可能进入司掌生命的神灵领域。但是……”奇特的声线陡然一变,算不上温和但至少可以称作平和的语调冷硬起来,就仿佛相互撞击的冰晶,带出如暴风雪般的冷意:“那也是在没有内鬼的情况下。”
此话一出,剩下的镇民,包括弗兰在内也低下头,心虚、内疚、懊悔,啃食着每一个知情者的心。
“像河谷镇这样偏远得连治安官都没有的定居点,一个低阶德鲁伊足够了,慑于柱的威名,兽人根本不敢进犯,它们能做到最出格的骚扰,也就是抢夺一些你们栽种的粮食罢了。究竟是什么引得兽人拼着冒犯地之柱与引起德鲁伊报复也要入侵这里,身为住民,你们难道不比我这个外来者更明白?”
不明所以的贝奇被弗兰一把拽住,捂住嘴巴。挣扎中扭头看到队长眼里的恳求,稍稍回笼的理智让他没再出声。
再怎么愤怒,再怎么心存质疑,自然之子终归还是驱逐了亡灵,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救的。
可随即,他心里涌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怒意。
可恶!自持身份,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难道在他们这些所谓的高阶物种眼中,人类是毫无价值的蝼蚁吗?
不……不能再想了,就算是为了大家,我也要忍耐。万一激怒了他……
为什么要忍,就因为他的力量?
沉浸在自我矛盾当中的贝奇并未注意到自然之子忽然挪动脚步,那只轻轻一挥就净化了亡灵的手掌探了过来。
弗兰呼吸一窒,既摸不准对方的意图,又担心贝奇惹恼了对方,广场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闭住呼吸,等待着自然之子即将做出的决定。
等觉察到不对劲的贝奇反应过来,纤细的手臂已到眼前,本能的往后一缩,结果靠上为防止再口吐狂言而压制他的弗兰。
亲眼见识过自然之子的力量,因为太过害怕而呆滞住的贝奇连闭上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忘了。可那只让所有人都色变的手却只是停滞在距离他胸口一臂的位置,在作出了抓握的动作后,猛地一拽。
有什么东西,被拉了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贝奇下意识低头,还以为自己被开膛剖腹,可皱巴巴的衣服完好无损,没有破口和划痕。
不相信地伸手摸了摸胸腹,贝奇只能求助于做了奇怪举动的自然之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
“真是没想到,对付一个偏安一隅的人类定居点,也要动用心魔。看来,亡灵真的很看中这里呢。”
不止是贝奇,就连相对于镇民要更见多识广的弗兰都一脸莫名。
心魔,那是什么?归属于亡灵又为何要叫魔?
随着嗤嗤声越来越大,自然之子抓握状的手掌中渐渐显现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
“心魔是下阶魔物,以恶念和秽欲为食。本身没有多少攻击力,实体化的话,一个稍加训练的民兵都可以轻易干掉它,但是……”这个但是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纠起来,“只有法师或神职者以及拥有看破隐形能力者能觉察到它们的存在,连未成年都被寄居了,足以说明你们这里已经脏到没有几个心灵干净的家伙。”
脏?
心灵不干净?
贝奇回头,用眼神询问在他心中几乎无所不知的队长。
什么意思?
“我们有错,恳请柱……再次降下再次庇护。”在年轻的注视下,以弗兰为首的所有人河谷镇成年人躬身,语带颤音的请求。
“我需要的是实话,是真相。而不是为了减轻自身罪孽而编造的谎言。”
被识破了……
从自然之子现身起,弗兰就担心的事终于还是被觉察了,他忍不住苦笑,这杀戮若说是亡灵犯下的,那他们河谷镇的住民,就要承担挑起事端的元凶之名。
原先,这里只是个几十人的小村,因为距离地之柱太近,又是人类距离最近的定居点,德鲁伊才在这里设了宿灵殿,哪怕这里在兽人侵袭人类的范围之内,兽人也不敢做出夷平村子这种有可能会触怒德鲁伊的决定,至多也只是小股的侦察兵骚扰,抢夺一些栽种在河道两旁的植物,一直以来都可算作是偏安一隅。因此,不止是附近兽人侵袭的村庄幸存者都移居到此,就连商队也会特地绕道到此,以避免和兽人从不定点的侦查兵相遇,在到达足够编制的人口后更名为河谷镇。
随着人口的激增,平和与矛盾开始显现,外来的迁徙者中只有一半不到是附近周边村庄的农户,剩下的一半中既有来此避风头的通缉犯,也有只是单纯来享受乡下安宁的乔装贵族,更有将这里当做消息交易地点的情报探子。没有帝国治安官与税收的约束,德鲁伊又不参与管理,河谷镇俨然成了一个法外之地,安静祥和逐渐远离,在利益、金钱、政局的熏陶下,不少镇民认为宿灵殿的存在与胶条阻碍了小镇的发展,只是碍于德鲁伊超乎常人的能力才没敢将它赶走付诸行动。只被眼前利益蒙蔽双眼的他们全然忘了,自己是靠着谁的庇佑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不满与贪念在累计到顶点之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