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焕然一新的侯府,陈堪咂摸了一下嘴巴,随即莞尔一笑。
现在的侯府和以前不一样了,记得搬家去北京的时候,连床都要搬着走。
而现在,床还是那张床,其他的东西早已换成了各类奢侈的木料制成的东西。
就连饭厅里的圆桌,放到外面都是无价之宝。
一群人来到饭厅聊着天,不多时,厨房准备的宵夜抬了上来。
陈堪在皇宫的时候本来就没吃饱,现在回到家里,看着这些熟悉的菜式,哪里还能忍不住,当即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见陈堪开始吃东西,常宁和三个半大的少年便默契的闭上了嘴巴,开始给陈堪布菜。
一人一筷子,陈堪的碗里就堆得像一座小山。
唯有小胖妞凤阳,愣愣的看着陈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之色。
她觉得她可能失宠了,往日里三个哥哥和娘亲都是围着她转的,怎么今日都去照顾这个怪蜀黍去了?
吃完宵夜,陈堪打了个饱嗝,恰好云程也来禀报热水烧好了。
常宁将小胖妞丢给朱瞻基,便跟着陈堪来了后院。
陈堪的洗漱一向是常宁在伺候,所以后院的侍女也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三两下将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陈堪钻进了冒着热气的大浴桶里,温热的水覆盖全身,陈堪忍不住舒坦的闭上了眼睛。
常宁开始熟练的替陈堪清洗身体,一边洗一边问道:“夫君,父皇今日给您那三道封赏您都打算接下吗?”
“没法子,不接不行啊。”
陈堪应了一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常宁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要不然我进宫求一求母后,让他劝劝父皇收回成命,咱们一家人去北京好好的过日子?”
“没用的,陛下既然要汉王殿下挂帅东征,那安抚太子殿下就是定局,咱家就算跑到北京,也要被陛下逮回来。”
常宁能看透三道旨意的本质,陈堪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她可是朱棣最宠爱的小女儿,这些事情,朱棣也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但常宁终究是个女子,虽然能看透那三道旨意的本质,却没法看透更深一层的东西。
朱棣现在正值壮年,而三个儿子却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里,往往意味着家族兴盛,但放在皇家,那就意味着朱棣的皇位多了好几个名正言顺的竞争者。
所以朱棣要打压几个儿子是一定的,尤其是太子。
太子作为皇位的唯一顺位继承人,对于皇位的威胁可以说是直逼门面。
但朱棣偏偏还不能将太子打压废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太子才是最适合的掌控大明的皇位继承人。
道理就和当初唐太宗李世民为何要选择李治来做继承人,而不是明显能力更强的李泰是一样的。
大明历经三帝,洪武,建文,永乐,而这三朝无一例外都是在打仗扩张。
洪武朝打北元,建文朝打内战,到了永乐朝,干脆四面开花的打,所以大明的下一任继承人就只能是守成之君,不然很容易像隋朝那样玩脱。
这个道理,朱棣当皇帝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看得透透的。
所以朱棣打压朱高炽归打压,却不会轻易的易储,至于朱高煦,纯粹就是朱棣用来磨炼朱高炽的工具人。
朱棣只需时不时的夸赞一下汉王像我,朱高煦便会心甘情愿的给朱棣打工,而太子朱高炽在看见朱棣宠信朱高煦,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也只会一门心思和朱高煦斗,从而忽略掉对于皇位的渴望。
这就是本质上的真相,说起来好像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皇家的人,那就不是人,而是权力的机器,既然是机器,又怎么可能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存在呢。
所以陈堪才会说逃不了,就算逃到北京,依旧会被朱棣逮回来做工具人。
当然,常宁想不到这一茬也很正常,毕竟她的思维就是三纲五常伦理道德为主流。
陈堪能看透这些东西,是因为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后世各种研究资料和专家,早就已经将朱棣这个人研究得透透彻彻的,他只需要直接套用后世的经验就行。
不止常宁,事实上大明大多数人的思维都是这个样子。
否则也不会有人选择押宝汉王了。
听完陈堪的话,常宁沉默了一会儿,暗叹口气道:“你说,父皇怎么就见不得咱们这些做儿女的好好过日子呢?”
这话一出,算是把陈堪问住了。
朱棣为什么不愿意让大家好好过日子?
可能是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适应于安稳的帝王吧。
后世的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很显然,朱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这一生,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洪武朝,他和北元斗,建文朝,他和建文斗,永乐朝,他和自己的儿子,和天下有识之士斗。
而大明朝所有的人,都是他可以用来争斗的工具,包括陈堪这个女婿在内。
他能在京师过上七年的安稳日子,已经算是极限了。
如果陈堪没猜错的话,等辽东倭国还有国内的宗教田土之争落下帷幕,就是朱棣迁都北京,继续和老对手北元针尖对上麦芒的日子。
半晌之后,陈堪喃喃道:“可能是因为陛下是古今少有的英明帝王吧。”
常宁闻言,再度沉默了一瞬,而后静静的开始给陈堪搓背。
夫妻两人的话题基本上是点到为止,毕竟有些事情说多了,犯忌讳。
不多时,浴桶里的水便成了一痛黑乎乎的脏水。
而陈堪则是神清气爽。
换一盆水清了清身体,在常宁的伺候下,陈堪穿上了一身居家的服饰。
夫妻二人携手来到前院,小胖妞已经又趴在朱瞻基的怀中睡得口水横流,嘴角还有残留这晶莹的奶渍。
陈堪从朱瞻基手里接过胖乎乎的小胖妞,这一次小胖妞没有再醒过来闹腾,而是朝陈堪的怀里拱了几下,抽抽鼻子闻闻味道,便趴在陈堪的臂弯里睡得很熟。
看着三个弟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堪大手一挥道:“为师知道你们心里面有很多疑惑,但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常宁温言道:“你们老师刚刚回家,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三个半大的少年面面相觑,但陈堪和常宁都开口了,他们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朝二人施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