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终见大明(1 / 1)

大明国士 子率以正 3055 字 11个月前

恒丰号所运送的物资虽然是靖海侯府暂时垫上,但账目还是要走户部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在没有触及到原则性的条件之前可以用一用。比如陈堪可以将水师的战舰留给郑和,也可以随着南洋的局势变化更改大明在南洋的布局谋划。但关于军队上的事情,即便是陈堪也不可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理论上来说,大明的军队都是皇族的私兵。陈堪一个侯爵,让自己的私人船队帮助军队运粮食已经是犯了忌讳。这点忌讳,还能用无奈之举来解释。若是再绕过朝廷,就真的变成靖海侯欲收水师士卒之心了。陈堪可不想尝试一下岳武穆连续接十二道金牌的感觉,遂有此一问。老刘和老林对视一眼,老刘笑道:“家主放心,吾等也是家中老人了,知道在什么事情上能偷懒,什么事情上该认真,此次船队运送的粮食皆来自于泉州府与广州府的官仓,两府府尊大人都是咱家的老相识,还不至于在在这点事情上面为难咱们。”“那就行,你们办事,我放心。”陈堪给予了两人最大的肯定。当然,陈堪之所以不再细问,一方面是信任府中的老人手。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泉州与广州两府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他,这几年广州泉州等沿海的港口城市,靠着海贸赚了个盆满钵满。两府能有现在的局面,多少要承陈堪一个人情的。此事揭过,老林忽然笑道:“侯爷,还有一事小人得先知会您一声,便是云掌柜年前要一直留驻广州办事。”闻言,陈堪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许尴尬之色,随即干巴巴的问道:“云娘来广州了?”“是啊,要说云掌柜一个女子,要独自操持那么多东西,也确实不容易,有时还要亲率船队出海,这一次小人与老刘能这么顺利的从两府官仓拿到粮食,也少不得云掌柜从中牵线搭桥。”老林感慨了一句,随即看向陈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侯爷,小人跟您的时间不算短了,小人真心希望侯府能够千秋万代的兴旺下去,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子孙后代也能多吃几口富贵饭,您这次路过广州,若是时间上来得及的话,还是去看看云掌柜吧。”老林算侯府的家臣,所以他说这话,那是绝对的发自内心。如今侯府子嗣凋零,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陈堪和常宁也就孕育了凤阳郡主这么个独苗苗。对于侯府的子嗣问题,要说最着急的,无疑就是跟随侯府混饭吃这些老人手了,尤其是一众侯府的家臣。侯府只有一个独苗苗就算了,独苗苗还是个女子。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女子就算再有能力,放在外人眼里,那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侯府没有一个男丁,这些家臣心中总归有点不安。尤其是家主还是个能够领兵上战场的,上了战场,谁也不敢保证每场战争都一定会大获全胜。所以劝诫家主多多开枝散叶,就是每个负责任的家臣必须要尽的义务。但话是这么说,听在陈堪耳朵里,就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操心他在房中那点事儿,总是让他心里面忍不住生出羞耻感。偏偏陈堪知道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就连反驳都有点没底气。沉默片刻之后,陈堪还是决定反驳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无奈的应了一句,陈堪觉得更尴尬了。云娘现在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妾室,还是正牌妻子亲自纳进后院的。但认识那么多年,拢共也没见过几面,谈感情更是天方夜谭。当然,如果只是这些,陈堪也还能勉强接受,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云娘的儿子是他的学生。都做了那么多年的师徒,一下子就变成父子,感觉怪怪的。见陈堪应下,老刘和老林脸上顿时就收敛不住笑意。两人再度对视一眼,慢腾腾的起身拱手,笑道:“家主,如今物资已经送到,我们就先告辞了,还请家主派出人手与我们进行交接。”陈堪点点头,也没有挽留。舰队如今虽是回程,但军民有别,他们也不适合在宝船上过多的停留。目送两人下了船梯坐上小舟离开,陈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随即唤来宋青,让他带人去接收一下物资。接收物资很简单,只需要派水手过去将运送粮食的船开过来融入舰队就行。反正这些船最后也是要开回南京的,到了南京再移交给侯府麾下的商队就行。有了足够多的粮食,船队的氛围终于轻松起来,将士们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至于南洋食人事件,很快就被将士们抛之脑后。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船队逐渐驶离马来半岛的海岸接近东南亚半岛。陈堪也逐渐将此事忘却。说到底,这件事情比起回家,吸引力不止差了一截,而愤怒这种情绪,又很容易被时间冲淡。不过,明军的愤怒容易被时间冲淡。但对于那些与大明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来说,仇恨却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深。就在明军因为看见安南的海岸而感到狂欢之时,南洋接近狮子国的某座荒岛之上,一男一女因为共同的仇恨,在命运的安排之下,就这么非常巧妙的凑到了一起。为何说两人凑在一起很巧妙,只因二人之前乃是仇敌。女子曾带着麾下的武士与明军一同攻城略地,而攻城略地的对象正是男子的国家。男子带人在海上打鱼当作口粮时,在海里捞到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子,本想着等女子清醒之后杀之而后快,却不曾想女子的处境更为艰难。用汉人的话来说,女子刚刚经历过狡兔死走狗烹的惨剧。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仇恨。一番深入交流过后,二人便达成了共识,决定一起努力,将南洋的力量整合起来,以图与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国度对抗。而两人达成合作的第一步,就是开枝散叶。安南的海疆之上,游弋着大明水师的战船。大明自从收服安南之后,并未如同历史上那般给予了安南高度的自治权,而是在安南施行了在云南贵州四川等地已经大获成功的改土归流之策。而今安南虽然时常还有心怀故国的土人作乱,但都很容易被大明的大军镇压。再加上云南边境上,有西平侯沐晟的二十万大军镇在那里,所以安南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大乱子。只要改土归流之策能继续在安南实施下去,再加上儒家的书院在安南遍地开花,想必用不了几年,安南便能彻底归化于大明治下,成为大明的一个省。当然,这是安南陆地之上的政治情况。对于明军来说,安南现在早就是大明的领土了,只要到了安南,那就是到了大明。陈堪站在宝船的甲板之上,吩咐传令的旗兵用旗语向驻扎在安南的明军问好,得到回应之后,便继续带领船队北上。大明的水师现在分为三个部分,守卫北方,与倭国,辽东,山东形成犄角之势的水师属于山东水师序列。主要管控的海疆为渤海至鲸海海峡一带,共有战船四百余艘,宝船两艘。所谓鲸海,便是后世的日本海。陈堪麾下则是属于江南水师序列,主要负责东海与南海北疆,一共掌控着三艘宝船,战船总数超过了六百,并且东海水师也是大明唯一拥有自己的造船厂的水师。山东水师,江南水师,两支水师都是属于战斗序列的水师,相互之间并无统属,乃是平级,但同属战斗序列,所以相互之间也还算有来有往。很多时候两支水师还会合兵一处,共同巡视海疆。而驻守岭南的水师,则是属于水师之中的守备军力,没有宝船,战船数量也不多,和北方的两支水师更是没什么关系。岭南水师除了巡航南海海疆之外,也负责地方上的守备。陈堪不选择在安南停留,主要便是因为两支水师的性质不同。问个好可以,但如果将战舰开进人家的军用港口,那就属于挑衅行为了。毕竟在军中,哪个时代都少不了派系之别,水师也是如此。随着船队继续朝北方航行,空气之中的温度也逐渐开始降低。终于,在朝北航行了数个月后的某一天,一座碧绿的海岛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琼州到了!”陈堪用千里镜看着远处的大岛,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琼州,便是后世的海南岛。在大明没有收服安南之前,在大明没有将海疆纳入国土面积之前,琼州便是大明真正意义上的最南端。在大明之前所有的汉人朝代之中,中原一直是将琼州作为流放犯人的穷凶极恶之地来对待。但随着大明逐步开放海疆之后,琼州也在短短几年之内便一举成为大明在南海之上的一颗明珠。陈堪的一众亲卫们,船上的其他将士们,脸上的表情与陈堪可谓如出一辙。到了琼州,便意味着到了大明真正的本土。安南虽然也是大明治下,但距离中原还是太远了,远不如琼州这样能够让人看上一眼就感觉到无比的亲切。“琼州到啦~”作为副将的宋青暴喝一声之后,一群明军将士们忽然就咆哮了起来。陈堪收回千里镜,吩咐宋青取过来地图。在确定了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之后,又在地图上找了半天。然后,终于在距离船队以北六十里处的海域找到了一座城市的名字。——临南县。临南县,只是琼州治下的一个小县,全县户口不到四千户,人口不超过两万人,只论城池规模,还不如大明江南腹地一个规模稍微大一点的镇。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却拥有自己的港口,还是一个能够容纳上百艘千料海船停靠的大港。窥一斑而见全豹,就这么一座小小的县城的港口规模,便足以证明大明如今的海贸究竟有多么繁盛。陈堪的手指狠狠的在临南县上点了两下。回过头,感受着将士们的热情,陈堪忍不住咧嘴一笑,当即下令道:“传我将领,派出使船征用临南县的民港,全军上琼州岛上休整一日,而后去广州为舰队进行补给。”闻言,宋青顿时大喜:“遵命!”宋青就要领命而去,陈堪的声音接着传来:“不许扰民,违者军法从事。”“末将得令。”宋青将胸口拍得啪啪作响,很快,所有的船只都知道了大将军下令于琼州休整的消息。于是乎,整个舰队都沸腾起来。南洋再好,那也不是家,琼州再差,那也是大明自己的土地。此时,所有的将士们心中的想法高度一致。舰队开进军用港口不行,但征用民用港口还是可以的。第二天,当那座小城临海而建的小城映入陈堪眼帘之后,陈堪便直接乘坐着一艘小舟上了岸。至于与地方官府打交道之事,陈堪毫不犹豫的全权交给了宋青这个副将。怎么说也是要做福建镇守使的人了,福建距离琼州也算不上远,将来与各省地方官府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现在让他锻炼锻炼也是为他好。而陈堪则是带着亲卫找了一片沙滩,搬了个躺椅开始晒日光浴。前世做社畜,没时间来所谓的天之涯海之角看一眼,既然路过琼州,那就上来玩一天,就当补足前世的遗憾了,反正朱棣也没有规定他必须什么时候回去。将士们驻扎在港口之上,以旗为单位,分成了几百支小队开始上岛。尽管现在不是战时,但明军将士想要单独行动,依旧是不被允许的。阿拉遣散了麾下的使节团,只带着几个亲卫跟在陈堪屁股后面,望着距离港口不远的城镇,脸上满是好奇之色。“这便是大明的城市吗?”阿拉学着陈堪的样子,搬了个躺椅堂下,然后,问出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侯爷,下臣能去大明的城池里逛一逛吗?”陈堪白了他一眼,抱着椰子饮了一大口,淡淡的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切记买东西要给钱。”此言一出,阿拉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侯爷,小人像是那等买东西不给钱的人吗?”“不像。”陈堪很诚实的摇摇头,阿拉顿生很生气的带着人离去,看来是陈堪的语言真的狠狠的刺激到了他。目送阿拉远去,陈堪收回了视线。他只是好心提醒一句,毕竟他在京师的时候,可没少看见来自各地的土着在京师闹出了各种笑话。阿拉怎么说也是他带回大明的,总不能让他丢了自己的脸不是?张动手持一柄棕榈叶制成的扇子给陈堪扇风,看着阿拉带着使节远去之后,不由得出声问道:“侯爷,可要属下叫人去看住他们?”“不必!”陈堪放下手中的椰子,懒散的摇摇头。阿拉这个人,用大明的话来说就是有点纨绔气,但脑子还是好用的。最起码他不会掩饰自己的贪欲。晒了一天太阳之后,陈堪本来因为去了一趟南洋已经变得很黑的皮肤更黑了一个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陈堪咧嘴一笑。多有男子气概。水师在临南县休整了一天,第二日,满脸疲惫之色的宋青从县衙出来之后便一头栽进了船上的房间,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从房间里爬起来,看着船队再次驶进了大海,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走到立于船头的陈堪身后,宋青忍不住抱怨道:“侯爷,与官府打交道,属下实在是不太擅长。”陈堪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一次不擅长,两次不擅长,三次四次也就擅长了,这一次南洋之行你立下首功,回到大明之后官阶肯定是要往上抬一抬的,你现在的官职是四品的观海卫指挥使,若是再往上爬,能力能能起到的作用就有些微不足道了,所以,这样的转变是你需要迅速接受的。”闻言,宋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陈堪的话听起来不太好听,但是什么是推心置腹的话什么是场面话他还是分得清楚的。陈堪现在说的话就是推心置腹的话,若非是面对绝对的心腹,没有人会说这些裸的现实。见宋青沉默不语,陈堪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走下了船头躺回躺椅之上。宋青总是要成长的。他的能力没问题,功劳现在也足够了。唯一欠缺的就是纵横官场的火候。而这种东西,陈堪唯一能做的,只有言语提点,很多确切的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经历。别看镇守使与指挥使好像就差着一个品级,但要面对的东西却是完全不同。在大明,做官有两个很重要的分水岭。一个是从七品垮入六品,一个便是从四品跨入三品。一品之差,在天在地,多少人努力了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在上一个台阶。以前的宋青,只需要按照陈堪给他安排好的道路埋头干事就可以。说白了,他以前所处的位置,依旧是属于一个劳力的位置。但官职一旦上了三品,就意味着这个人真正踏入了大明官场的核心,真正有了能够撼动大明朝堂的分量。可以在朝中有自己的派系,甚至成为某个党的首领。同时,也意味很多事情就都要靠他自己了。当年陈堪还在锦衣卫任职的时候,锦衣卫要在京师之中显示自己的权威,抓了许多官员关进诏狱。方孝孺要陈堪设法营救这些官员,陈堪的选择就是将正三品的陈洽也抓进诏狱。然后,锦衣卫就不得不在各方压力之下将陈洽和无辜的官员礼送出诏狱。如果当时陈堪抓的不是一个三品官,而是十个四品官,甚至是一百个四品官,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整个大明,除了三公三孤宗人府里那些加官虚官荣誉官,三品以上的官员加起来不会超过一百人。这些人,就是大明真正的权力掌控者。这便是三品官的分量。喝完椰子水,见宋青还在船头站着发呆,陈堪便自顾自的转身回了房间。在船上的大部分时间总是无趣的。如今既然已经回到了大明,陈堪便也继续开始思考着大明在其他地方的谋划。南洋的布局需要改变,这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那么其他地方呢?是否也需要做出改变?首先的重中之重是辽东,不知不觉,离开大明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朵颜三卫究竟有没有因为辽东之地打起来。要是打不起来,那陈堪可就是大明的罪人了,白白将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给送出去,后世子孙肯定少不了对他的口诛笔伐。陈洽那边的计划倒应该算是顺利的,在他还没有领着船队出海之前,朝鲜的残军便已经逃到海上,倭国也基本上全境陷落。不知道这一年时间过去,陈洽究竟有没有带着那群女真野人彻底占据半岛和日本岛?其次便是草原,本施雅里落到了瓦剌部手上,瓦剌部的实力本就强劲,历史上最终对大明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的也是瓦剌部。如今有了正统之名,再加上西域之地也尽数落入马哈木之手,只怕是阿鲁台要被马哈木摁在地上捶。陈堪揉揉眉心,对照着地图一处一处的寻找着漏洞,直到后半夜,这才揉揉眉心躺回床上。陈堪是去年腊八节带领船队离开大明的,到达南洋的航行时间约莫是四个月左右。而到了南洋,又在南洋耽搁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其中大部分时间是浪费在了狮子国和苏门答腊岛上,但那些时间不浪费也不行。现在返航,到达琼州已经是九月份,回到南京约莫还有一个多月的航程。也就是说,这一年的时间陈堪与大明的消息完全是脱节的,他根本不知道方才提到的那些地方究竟进度如何。所以,陈堪今晚研究地图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但得到的信息也只能说是寥寥无几。闭上眼睛,陈堪忍不住喃喃自语:“看来这广州,是非去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