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刺青店刚刚装修翻新,光线很亮,许知喃能够看清林清野身上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处都在此刻刻进她心里,形成永远不会遗忘的烙印。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林清野。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林清野。
寸头,一张脸棱角分明,刀凿斧刻般,每一处线条都利落锋利,这会儿懒洋洋靠在门边,攒着挥散不去的痞气和桀骜。
她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从前的林清野,又好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林清野。
夜风呼啸而过。
刚才说要纹身的那个男人很没眼力见,也没注意到许知喃这会儿神色的变化,还在那说,看着还挺快乐:“哟,野哥,你也出来了啊。”
林清野没说话,冷冷看他一眼。
男人一愣,这才回忆起他说的第一句话――泡妞之前你倒是先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妞啊。
他看向许知喃,后者眼圈已经红了。
哎哟……
“这是你的妞儿啊?”他说话很糙,手往许知喃身上一指。
林清野扬眉:“你说呢。”
得。
男人也没了纹身的兴致,花800块钱泡个别人的妞,这买卖哪个傻子会做。
他摆摆手,悻悻走了。
刺青店内只剩下许知喃和林清野。
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太有冲击性了。
下午时得知了林清野出狱,她却打不通他的电话,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可到了晚上,他就忽然出现在门口,语气轻松,跟她打招呼:“阿喃,我是林清野。”
好像他们从来没有那两年半的隔阂。
可分开时,林清野是蓝发,她是黑发。
而重逢时,她是蓝发,林清野是黑发。
两年半的时光鲜明清晰地横亘在如今许知喃的及腰长发以及林清野的寸头上。
许知喃眼圈发烫,一眨眼,大颗的眼泪就砸在地面上。
月亮缓缓从厚重的云层中移出来。
林清野就那么看着她哭,先前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消失了,敛去笑,他站直了,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
他张开双臂,低声:“来。”
可许知喃没动,她红着眼眶掉眼泪,就是不进他的怀抱。
林清野叹了口气,再次向前一步,揽过她,手贴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许知喃还挣了下,没挣开,被他更用力的抱住。
她在他怀里流泪。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到后来,林清野那件衣服都湿了一大块,许知喃眼睛哭肿了,这才从他怀里出来。
林清野手指抹去她眼泪,说:“我回来了。”
许知喃终于确信。
分开两年半,他们没有隔阂。
那两年半在两个人身上都割去一刀,但如今痊愈,肉也长在一块儿,已经分不清哪一处是自己,哪一处又是他了。
今天的刺青店早早关门。
许知喃从架子里给他拿了副刺青师用的口罩。
林清野没拿:“现在不戴也没事,应该没人能认出我来。”
许知喃坚持,他也就戴上了。
他大概是还没来得及看网络上的情况。
如今议论他的的确是少了,但大家并没有忘记他,至少粉丝从来没有一刻遗忘。
林清野是被构上传奇色彩的人物。
16岁组乐队,18岁拿到金曲奖,放弃当时所有橄榄枝酒吧驻唱四年,23岁,他大学毕业,凭借《我为歌来》进入娱乐圈,直接新人拿到冠军,却又在前途一片大好时突然入狱,如今他26岁。
许知喃看向店门外的林清野,他仰着头,看着她那块刺青店名灯牌――龙飞凤舞两个字“喃喃”。
现在,26岁的林清野。
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出确切的年龄感。
很矛盾,其实他的模样还是年轻的,但内里更深层次的东西却压着他的年纪。
许知喃收回视线,关上店门,又抹了把泪,走到他旁边:“你要先跟我回去吗?”
“你现在住哪?”
“就那边的小区。”许知喃指了个方向。
“买的?”
“租的。”
这些年许知喃也有了些积蓄,现在她刺青的时价很高,店做出名气来后生意也不错,虽然最近砸了大半到扩店装修上,但真要买房,付个普通地段的首付还是有的。
但她就是从没动多买房的念头,林清野不在,她好像也总是觉得踩不到实地。
林清野:“没跟你妈妈住?”
“嗯,她在那儿住了那么多年,都是认识的邻居,也习惯了,我店离家太远,晚上回家太晚了,就在那租了套房。”
她细细跟他解释,也想弥补些这两年半来的点点滴滴,只是刚刚哭过,声音总带着颤。
两人步行回去,穿过小路,到许知喃住处。
她这公寓显然没有林清野的气派,但被她经营得很温馨,阳台上还有个花架,客厅也收拾的干净整洁,挂了副装饰画。
许知喃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他,又给他倒了杯水。
林清野在沙发上坐下来。
许知喃坐在他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天。”
许知喃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低下头,哽咽再次泛出来:“骗人。”
“阿喃。”林清野静静看着她,“我不确定我现在还能不能给你我想要给你的生活。”
“可只有你可以给我我想要的生活。”许知喃说。
两人四目相触。
林清野那颗被两年半时光打磨摧残的心被许知喃那些眼泪一点点浸湿泡软了些。
他笑了声:“你想要什么生活?”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得有你。”许知喃又问,“那你想给我怎样的生活。”
“我俗,就想让你光鲜亮丽的,到哪都没人敢给你气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知喃弯唇:“听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林清野抬眼。
现在的许知喃跟以前的确是不一样了。
他看着眼前的许知喃,她嫌头发长太烦,扎了个马尾,高高束起,有一撮落在胸前,波光粼粼的蓝色。
她依旧是安静温柔的,但也是自信的。
“想要这样的?”林清野问。
“清野哥。”她忽然唤了他一声。
这个称呼太久没有说了,以至于她说出口都有些恍惚,又呢喃自语般地重复了遍,“清野哥。”
“嗯?”
“当初是你跟我说的,让我相信你,你是林清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