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雨天。林稚子一推门发现下雨了,惊喜地对灏喊:“天气不错哦!”
“下雨算什么好天气,路上万一堵车怎么办?”灏说。
“我是说,阴雨天,你可以陪我去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因为你,就算天阴下雨,也觉得是好天气。
“不下雨,我也会陪你去。”灏将铅笔、准考证、尺子装进文具袋里。
大雨不停,考点不在本校,离家有二十分钟车程,他们打车前往。在路上,唐细辛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有两台手术,结束后来接林稚子一起吃饭。妈妈没有忘记她考试的日子。
全城高考,加上下雨,果然不出所料,全城开始堵车。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在车流中艰难地挪动,最终堵在离考点两百米的地方。无奈,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大雨滂沱,雨伞在头顶像一朵轻盈的花摇摇欲坠,风雨从四面八方扑上身,灏紧紧地搂着林稚子,疾步向前,像挟持人质一般。林稚子被裹挟着,几乎脚不沾地地朝前走去。
数据表明,糟糕的天气会给出行带来不便和危险,雨天开车,交通肇事案是平常的两倍。
只见一阵大风掀起伞盖,整个人似乎要被风掀翻了似的,灏紧紧地抓住伞,雨水迎面扑来。忽然,一辆白色的汽车从身后疾驰而过,灏反应迅速,闪了个身将林稚子护在身后,所幸虚惊一场,他只是被溅了一身水。
到达考点学校,有工作人员在检查准考证。林稚子轻轻地从灏的怀中挣脱出来,说:“你回去吧!等会儿再来接我。”
伞被抚平,灏端正姿态,将伞交到她手中:“你自己进去,我陪着你。”
他隐身在茫茫雨中,和雨融为一体。
林稚子找到考场,把紫色的雨伞合起来,放在考务老师为大家准备的一个专门用来放雨伞的蓝色塑料水桶里。
那场考试,她特别安心,她知道他就在左右,在教室或走廊的某个角落,在等待她。第一场是语文,题目难度适中,对于林稚子来说,考题都在复习范围之内,她答得很顺利。
考试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提前交了卷离开了考场。林稚子正在写作文,那一刻她文思泉涌,笔下生花,在作文中引用诗句:“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写完最后一个标点,铃声正好响起。
考生们鱼贯而出,林稚子走到门边,伸手去拿自己的伞,却发现桶里面只剩下一把紫色的雨伞,但细辨一下并不是她的——她的伞,被人拿错了。
林稚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四下张望,发现灏并不在附近。伞和他是一体的,他不能离开伞五十米,如果她的伞被拿错了,他只能跟着伞走,像上次龙美拿错了伞一样。
一种莫名的恐慌浮上心头。林稚子冲进茫茫的雨中,一个路口一条街道地去寻找,她喊灏的名字,看到撑紫色雨伞的背影就上前去认人,却并不是他。她拨打他的电话,接通后响了很久,却始终无人接听,再打,最后关机了。
云层仿佛很低,压在她的头顶,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电话无法接通,少年下落不明。林稚子心急如焚,后来急中生智,在街边的文具店买来大黄纸和笔,就地在文具店铺开,挥毫泼墨,写道:“寻物启事……”笔墨落下,她的泪也落了下来。
林稚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考完下午的考试的,整个脑袋仿佛陷入巨大的轰鸣中,一团乱麻。下午是她擅长的数学,她却忘记了许多公式,不记得应该怎样解开那些题,最后一道附加题也没有做。
那天下午,唐细辛并没有如约来接林稚子去吃饭。她只是打来一个电话,说临时加班,语气匆忙慌乱,然后就挂掉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有人关心她,偶有同学发现她的异样,经过她身边时问她怎么了,她愣怔半天也不理人。林稚子像一条丧家犬,沿着大街小巷失魂落魄地行走,东嗅嗅西闻闻,没有人知道她在寻找什么。
回到家时,林稚子发现灯亮着,她惊喜万分,进了屋,正要喊“灏”,却发现是妈妈站在客厅里。妈妈像爸爸一样,也在家里翻找什么东西,看上去很着急。
“你不是加班吗?怎么回来了?”林稚子的语气里流露出失望。
“做完事,就回来了啊!我回来拿东西,等会儿还要出去。”唐细辛将几个证件装进文件袋里,随口嘱咐了两句,又匆匆出了家门。
屋子像一只碗,空下来、静下来,她轻轻地喊了声:“灏!出来吧!别玩了。”
周遭寂静无声,她急躁的呼吸可闻。她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她走近浴室,脱掉衣服,打开喷头。热水扑上脸,和着泪水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