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公淡然一笑,拍了拍魏铁柱的后腰,示意他不必冲动。说到砸场子,他老人家可算是新社会的一代鼻祖,年轻那会云游四方,不就是靠着一次次砸场子才弄来的盘缠么。
那人步履轻盈,乍一看有下盘虚浮之嫌,但多瞧上两眼,又禁不住生出些许敬意,不疾不徐的步伐,每一步的跨度就像事先丈量好了一般的精准。
黄大龙放下了碗筷,不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凡当过兵的人都能做得到。”
杨锐挑逗道:“那待会你来打头阵?”
黄大龙呲哼了一声,却没接招。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挨顿揍倒没什么,但七叔公的名声可不敢毁在他黄大龙手上。
那人走到了大伙面前,双手抱拳先施了一礼。
“在下姓熏,名大壶……”
大伙皆是一愣。
熏大壶?
好响亮的名字,听过一遍几十年都不会忘。
七叔公起了顽心,笑问道:“怎么熏?熏什么壶?”
那人不恼不怒,耐心解释道:“不系熏,系熏,熏悟空的熏,也不系壶,系壶,大壶大贵的大壶。”
七叔公眨巴着眼皮,装作很费力才搞懂的模样:“哦,原来叫孙大福呀……”端起茶盏,七叔公呷了口茶水,接着问道:“请问孙壮士师承何门何派?”
孙大福再次抱起双拳,向着北方拱了拱手,回答道:“偶系少林寺俗家弟子啦。”
一旁杨锐没能忍住,一口茶水噗的一下差点喷在了李振堂脸上。
都是电影惹的祸。
杨锐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他费尽了周折混进了乡里的露天电影院,终于看了这部红遍大江南北的功夫片,回家之后,跟七叔公比划起电影中的招数,还笑话七叔公说,跟少林寺的功夫比,七叔公教的只能叫杂耍三脚锚。
七叔公当时只是笑笑没说话,等过了几个月,借着一次喝酒聊天的机会,七叔公才说起了他对少林功夫的见解。
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或是真实,或是传说,或是武侠作家的杜撰,但现实却是七叔公分别于五三年和六六年两次造访少林寺,从没见过什么身负绝学的武僧,看到的是面带病色的和尚。
也是,寺庙的田地都归了公家,和尚跟城里人一样吃计划粮,和尚念经属于轻体力工作者,一个月的口粮不足三十斤,半个月才能见一回肉腥,哪来的富余体力消耗在踢腿出拳上。
武学传承需要的是师徒间口传心授,那种一本秘籍便可炼成盖世神功的故事只能出自于文学作品,而少林寺至少从五十年代便失去了传承,直到那部电影火爆起来,寺庙中才多了几个武僧的身影。
哪有什么真功夫,迎合市场而已。
黄大龙也看出了端倪,原本一颗谦虚的心瞬间膨胀起来,在部队上就没少练格斗搏击,跟了霸哥后,隔三差五也能学到些招数,来到了岗南村,见到了七叔公,黄大龙更是偷忙夺空地买上三两样卤味,以孝敬老人家为由,哄着七叔公传了他好几招绝学。
技痒啊!
木人桩和沙袋根本解不了馋,往活人身上招呼才能过足了打架的瘾。
七叔公用眼神喝止了跃跃欲试的黄大龙,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再问道:“孙壮士来我武校有何贵干呢?”
孙大福又一次抱起了双拳。
“娄老英雄前些义几在省城把偶一朋友揍的好惨,不过,偶熏大壶并不系来替朋友寻仇的,偶只是想以武会友,跟娄老英雄过过手,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啦。”
杨锐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憋住了笑,倾过身子,附在七叔公耳边道:“老不死的,你当年砸人家场子的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么?”
七叔公嗔怒怼道:“小兔崽胡说些什么呀,想当年我老人家……嘿嘿,可比他不要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