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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团已经分成几个波次向新区黄川县进发了,从阔大的窗口望出去,不时看见远处有一队队军伍盘旋在山涧小路上,然后又隐没于亚热带的灌木丛林里。
东方闻音有些焦急,一次又一次看怀表,眼看就到小晌午了,倘若梁必达再过个把时辰还不回来,那她也得出发了。
她甚至怀疑,张普景和江古碑在这时候把梁必达请走是不怀好意,是对她这个老部下的精神折磨。张普景对她和梁必达的关系从来不予表态,但是也没有公开反对过,只不过,当她和梁必达在一起,并表示了一定程度亲近的时候,张普景脸上的表情总是怪怪的。当年,派她到陈埠县县大队当副政治委员的时候,张普景曾经给了她一把,交代她要站在组织的立场上,“要同一切违背党的利益的人做坚决的斗争,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非常措施”,那些话她没有忘记,张普景自然也不会忘记。如今,她是心甘情愿地和梁必达走到一起来了,不仅没有对梁大牙“采取非常措施”,而且还先后同梁大牙和梁必达建立了互相信任的同志关系,亲密的爱情关系,乃至即将结为秦晋之好,成为生死相依的革命夫妇关系,有些问题,就不能不让张普景芒刺在背了,至少他也不会感到舒服。
还有那个江古碑,早在初进凹凸山的时候,就曾经明里暗里向她表示过朦朦胧胧的意思,但她对那层意思置若罔闻。后来她逐渐同梁必达深厚了感情,江古碑再也不敢造次了,再同她见面,就一本正经了,甚至还有些严峻。他会不会给他们的爱情设置点障碍?
但是很快,东方闻音就释然了,暗暗嘲笑自己疑神疑鬼,要是把个人情感和革命事业搅和到一起,那就复杂了……
眼看太阳已经升至正顶,梁必达才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一见东方闻音在屋里等他,眼神顿时为之一亮,二话不说,反腿一脚将门踢上,轰轰烈烈地冲上来抱住了东方闻音。
“啊,我的小政委,我的小爱人,我的小妹妹,我的小孩子,你是在等我吗?啊,你是在等我,我也在等你啊!”
那种拥抱是有力的,是真实的,男人的力量就通过这严密包围一般的拥抱击中了女子心底最敏感和柔软的地方。
“我是在等你,我的大司令,我的大旅长,我的大爱人,我的大男人,我……”
东方闻音被梁必达抱起来,脚不沾地,身体悬空,情感和欲望也在空中飘飘扬扬。她说不下去了,她俯在梁必达的肩头,潸然泪下,转眼就打湿了梁必达的军装。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为什么会这样感伤呢,难道此别会有……什么意外?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个时候,徜徉在爱情的海洋里,她不是勇敢的,不是无所畏惧的,她害怕她会失去他,她害怕从此不会再见到他。
梁必达就这么抱着她,拥着她,在空旷的房间里舞蹈一般走来走去,热热的血汹涌澎湃,在血管里,在骨骼里,在心灵的缝隙里溅射奔突。
终于,他们卸去了身上的累赘,这场运动不知道是谁最先发起的,两个最真实的身体呈现在柔和的阳光里。她静静地躺在竹笆垫底的床上,平静地紧张着,紧张地等待着。而此刻,梁必达那张刚毅果决的脸上已是热泪纵横,他不再是司令,不再是旅长,不再是一个身先士卒的战者,不再是一个勇士,而是一个……孩子,他像一个失去了爹娘的孤儿,俯在她的身边,捧着她,触摸着她,凝视着她,像凝视一个美丽的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