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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舒霍埠茶山上下来之后,刘汉英让左文录派人请来副旅长文泽远、政训处主任吉哈天、二四六团现任团长张嘉毓、二四八团团长马梓威、特务营营长齐格飞。在这些人当中,数吉哈天、张嘉毓最为刘汉英的心腹。
对于文泽远,刘汉英始终是抱有戒备心理的,此人寡言少语但老谋深算,肚子里有牙,无论何时何地,脸上总是挂着悠然自得的微笑,显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尤其在笼络部属方面,极其圆滑。由于他的世故温和,同刘汉英的严酷和武断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汉英的旅长就格外难当。若不是顾及局,刘汉英甚至连作战会都不想让他参加。当然,最令刘汉英头疼的还不是文泽远的世故和圆滑,而是他那讳莫如深的背景。
文泽远既不是黄埔系也不是保定系,当然也不是绿林出身的土行伍,而是出身于“青干班”。这个“青干班”是某太子一手组建的,为其培养“太子党”的基地。虽然抗战爆发后“青干班”被委作他用,但是“青干班”前几期学员却早已被撒到部队。而且与老营军官不同,这些人任职一律不带档案,其中自然大有玄妙。这就给部队里知根知底的老军官们以极大的心理压力,不知道这些“太子党”们会在眼皮底下折腾出些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参上一本,没等自己明白过来,便被人家暗中一个飞镖打下马来。
刘汉英是一个来路清白出身磊落的国军正规军官,是凭着自己的战绩和实力一步步升上来的,又有一掷千金的黄埔军校毕业生的响亮名牌,对军队里那些倚官仗势的纨绔子弟们是很瞧不起的,对于他们豢养的走狗当然就更加鄙视了。好在文泽远为人还算平和,人是阴了一点,却不大管事,甚至有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君子之风。
会上,刘汉英将长官部的电报亮出来,大家看后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懵。在座的没有人不知道东条山事变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谁不知道那个饿虎般静卧在侧的七十九大队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虽然同在凹凸山独立旅供职,彼此称同志弟兄,但是在座的人似乎没有谁从心里把石云彪、莫干山真正看成是同志弟兄。在有些人的心目中,第七十九大队甚至是比日本军队还要危险的敌人。
会议开得很沉闷,刘汉英要大家都谈谈看法,可是大家都觉得看法很难谈出口。还是二四六团团长张嘉毓慢腾腾地先开了口。张嘉毓是刘汉英亲信中的亲信。自然,张嘉毓是个聪明人,此时不会谈出什么愚蠢看法。
张嘉毓正襟危坐,察言观色,字斟句酌:“旅座,敝职以为,长官部此项命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目前抗日局势吃紧,扩编部队也是战争需要。就我凹凸山军事力量对比来看,若非凭借地形之险、工事之固,实难抵御日军大规模进攻……”说到这里张嘉毓忽然打住,他看见刘汉英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晓得自己的话题有点游离主题,没有一下子切中要害,引起刘汉英的不快,便悻悻地住了口。心里却有点懊恼,其实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果然,刘汉英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把电报掷在案上,狠狠地说:“清谈误事,不要绕圈子。命令已经下来了,是非执行不可的。现在请诸位来,就是要商量怎么个执行法。望各位权衡利弊,提出良策。”
二四八团团长马梓威行伍出身,性情率直,他的发言倒是一根肠子通到屁股眼——直奔主题:“各位,我早就说过,养虎不除,终至大患。在三十里铺那次要是听了我的,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千难万难……”
马梓威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审慎地看了看刘汉英,再看看文泽远。刘汉英面无表情。文泽远也面无表情,虽然他在微笑,但是马梓威晓得那微笑是假的,是没有任何感情意义的。文泽远当然也知道,想当初七十九大队还没有成为七十九大队,还在三十里铺待命的时候,从方阜阳到刘汉英,还有他们的几个铁杆亲信之间是有过一番密谋的,只不过是上峰不允才没敢轻易下手罢了。
“参谋长,你意下如何啊?”刘汉英开始将左文录的军了。他很不满意左文录的沉默,在棘手的问题面前,当参谋长的,应该最先拿出办法才是。
左文录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之所以没有发言是因为他不想率先发言。其实,他已经在心里酝酿一个方案了。“我认为,”左文录说,“命令必须执行,这一点显然是不用再议了。文章就在怎么执行上做。一是积极地执行、主动地执行,二是消极地执行、被动地执行,三是不冷不热地执行……”
说到这里,左文录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的脸色,见大家都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这才提高了音量:“依敝职之陋见,既然上峰有命令,看来背景很深,执行起来只是个时间和方式的问题。于公于私,对于本旅来说,都不能说这是一桩坏事。所以敝职以为,应该是积极地执行,应该隆重对待,迅速地把这项命令执行下去……”
“照你这样说来,我们今天来开这个会还有什么意义呢?”
政训处主任吉哈天不耐烦了,认为左文录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问题的根本所在。吉哈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可不想在这里多费口舌磨嘴皮子,于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左文录的话。
左文录倒是很有涵养,不慌不忙地说:“鄙人抛砖引玉,出三策见笑诸位:一、派人前往长官部疏通,将新编第七十九团调出本旅序列,交由师部或者军部或者最高长官部直接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