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天无绝人路(1 / 2)

幽无命与桑不近一个清理白州南境、一个清理白州北境,终于在白州王城下会合了。

桑远远忽然想起忘了问幽无命一件事——他究竟是通过谁,看到了天坛扶持韩、梦二人的阴谋?

正要开口问他时,忽见一行鸾轿匆匆从王城中迎了出来。

两位丰腴白皙的白氏姐妹花踱下轿辇,盈盈挪到桑不近与幽无命面前,拜得那叫一个姣花照水。

“多谢幽州王、桑世子相助,父王在宫中设下了酒宴,请二位移步,小酌一杯。”那声音又娇又颤,叫人头皮发麻。

美眸一抬,一人盯住桑不近,一人盯住幽无命,眼中的波光都照得出人影来,眼眶却是微微泛起一点红色,当真是我见犹怜。

桑不近刚拱手施礼,那大白王女便径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身体向前一贴,粘住了他,将他的胳膊紧紧搂在身前。

他若想抽走胳膊,难免就要擦过那片波涛汹涌。

桑不近额角青筋直跳,整个人都僵得像块木头。

这是玩的哪一出?王族的矜持骄贵呢?

真不能怪他大意,因为自古至今,从未见过哪一家的王女会主动上前贴住一个男人的——像秦无双那样祭出金贝来倒贴韩少陵的行为,都得被嘲笑个许多年,更不必说眼下这样直接用身体倒贴的。

桑不近恢复男儿身的时候,就是个扭捏害臊的性子,面对大白王女的攻势,一时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幽无命双眸一眯,神色警惕,在小白王女凑上来时,灵敏无比地向后一闪,叫她捞了个空。

幸好有桑不近这个前车之鉴!

小白王女一击不中,疾步上前,还想去拽幽无命的手,动作急切得就像饿狼扑食一般。

幽无命吊起了眼睛,单手在短命背上一撑,身体轻飘飘落到了另一边,避过这柔情一爪。

再看那可怜的桑不近,只见大白王女一击得逞,立刻巩固战果,将整个柔软的身躯全部贴住了他。桑不近身材纤细,被丰腴的大白王女这么一贴,立刻像是一小团被裹在大白油里面的瘦小五花肉。

桑远远:“……”

可怜的桑不近已经彻底麻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眼见姐姐已经成功拿下桑不近,小白王女急了,匆匆从短命身后绕过去,还想去拉幽无命。

短命甩了甩毛茸茸的大脑袋,毫不怜香惜玉地冲着小白王女放了个又长又响的屁。

被屁风吹乱了头发的小白王女:“……”

幽无命满脸嫌弃,屈起一根手指虚虚点了两下:“敢把臭气带过来,你命没了。”

小白王女眼圈更红,看着就快哭了。

桑远远慢慢眯起了眼睛,再度仔细打量了二女一番。

在韩少陵的生辰宴上,她与这二女也算是有些‘交情’。这二人刻薄、嘴碎、无脑,也十分骄矜,她们看上了韩少陵,巴巴想给他做小夫人,暗地里商量着给他喂药然后送货上门。但即便如此,二女明面上却是丝毫看不出半点倒贴的模样,架子端得十足。

今日的行为,实在是反常。

反常必有妖。

若说是因为白州被冥魔攻破而心胆俱颤,迫不及待想要找个靠山,那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但即使如此,也不该是她二人这样贴上来。

这像是,被胁迫。

她不动声色,睨了幽无命一眼。

幽无命心领神会,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就是饮酒么。去就是了。”

这话一出,大、小二白立刻像是松了一口大气般,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桑远远悠悠问道:“白州王与世子安好?”

两个白王女立刻神色一凛,大白王女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为这魔祸,父王与兄长殚精竭虑,头发掉了许多,身体倒是无恙。”

一听就是扯谎。白氏王族,必定出事了。

桑远远迅速开始思索——就算之前的事情露了破绽,姜雁姬能确定姜十三那支军队是被幽无命干掉的,想要对他出手,也绝不可能一夜之间便穿过姜、风二州,杀到白州王都来布置这么一个局。

皇甫俊去了云州,更是万里迢迢。

那么还有谁,有能力挟持了白州王族,引自己入瓮呢?

白州再弱,王城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白王都风平浪静,不像是被人挥军强闯过的样子,所以,对方是光明正大进入了王城,近距离接触王族,突然发难,挟持了人质。

答案呼之欲出。

“送上门来了?”幽无命轻轻地嘀咕着,白牙不自觉地磨了两下。

桑远远低低道:“对方有备而来,只怕步步杀机。”

幽、桑二州的重骑兵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开进白州王都。对方若是以白州王的性命威胁,让白州禁军出手对付幽无命三人的话,想要杀出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明知是陷阱,跳不跳?

幽无命揽住桑远远,从短命背上跳下来,长眸一斜,瞟了瞟短命腹下的偶。

“既然白州王诚意邀约,带着兵刃铠甲赴宴,仿佛不太礼貌。”幽无命懒洋洋地说着,脱下身上的铠甲,扔到短命背上,又卸了刀,交给随行亲卫,让他们把短命牵走。

两个白王女再次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颇有些欣慰的样子。

桑远远却知道,幽无命这模样是准备大开杀戒了。偶可以清理掉埋伏在殿旁的杀手,若是对方有动手的意思,幽无命一点也不介意让宴席血流成河。

被大白王女死死挽住胳膊的桑不近显然察觉了异常,他皱起了两道清秀漂亮的眉毛,迟疑地望着桑远远。

“啧,大舅子这一身血污狼狈,先去换身衣裳吧。我与桑果先进去,如何?”幽无命漫不经心地问。

两个白王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幽州王,桑王女,请——”

这下桑远远确定了,目标果然是他们两个!

“小妹……”被大白王女无情抛弃的桑不近看起来有些凌乱。

桑远远偏过头,狡黠地冲他眨了下右眼。

桑不近望向幽无命,只见这个可恶的妹夫轻挑着长眉,唇角勾着不耐烦的弧度,冲他偏偏头。

桑不近:“……”明白了,这是要他领着兵在外面,准备接应。

桑州骑兵足有二万,再加上幽州的六千精锐玄甲重骑兵,真动起手来也不怕。

他蹙起了清秀的眉毛,看着幽无命、桑远远二人随着白王女踏入白王城。

白州的建筑风格整体感觉就是软绵绵的。筑城用的是一种看着材质像是豆腐的白色石头,上面有道道乳黄的斑纹。

桑远远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一路观察着往来的宫人和侍卫,却没看出任何异常。

冥魔无法靠近王城,这里一派岁月静好。巡逻的禁军有条不紊,若不是两个白王女的表现太过急切的话,恐怕就连桑远远都不会意识到这里出了什么变故。

进了正殿,便见白州王与白世子从案桌后站立了起来,端端正正行了王族见面礼。

这宴席,却与想象中箭拔弩张的架式完全不同。

偌大的宫殿里,只设了八个席位。周遭空阔,看不出设了伏的样子。

桑远远不动声色拿眼去望,看到了一位异常出众的儒雅文士。他的位次就在白世子之下,穿着藕色长衫,举手投足之间颇为高雅出尘。

就他?一个人?

幽无命牵着桑远远,大大咧咧走到白州王对面落了座。

“不必等我大舅哥。”幽无命目光往空空荡荡的案桌上一扫,老实不客气地敲着桌面道,“白州王,可以开宴了。”

就差直说一句,要下毒,烦请麻溜些。

白州王一语不发,施完了礼,便直通通地坐在案桌后,抿着唇,眉眼之间浮满了暴躁和屈辱。

根本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气氛又诡异又尴尬。

小白王女走上前,向着那藕衣文士盈盈一拜:“圣子大人,幽州王与桑王女已到了,您看……”

圣子。

闻言,幽无命与桑远远齐齐把视线投向那儒雅文士。

他的五官生得极为出尘,像是云遮雾罩的山水画一般,唇一动,仿佛有花在唇角绽放。整个人清雅至极,却有种难言的贵气。

好一个年轻漂亮有气质的天坛圣子。

他温和地说道:“幽州王一路行来,辛苦得很,还请白州王亲自献上歌舞一曲,聊表寸心。”

这话说得当真是荒诞极了。

自古到今,还从未听说过哪家的主君亲自为客人献上歌舞的,这像什么话。

幽无命正在敲桌的手指微微一顿。

奇的是,脸色阴得滴水的白州王,居然毫无异议地从案桌后起身,走到大殿当中,唱跳了起来。

白州王的歌喉,倒是比想象中要更好些,并没有五音不全,相反还颇有那么一点像模像样的意思。舞姿也还凑合,没什么章法,却也不难看。

这样的国宴,向来是正经肃穆,歌舞姬是绝对不可能踏足的。本该正襟端坐的一国之君,竟是亲身下场,孤零零地自唱自舞,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一种难以言说的憋闷逼压感笼罩在整个大殿中,气氛尬破了天际。

两个白王女红了眼眶,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

白世子自始至终就像只鹌鹑一样缩在案桌后,恨不得变成个透明人。

天坛圣子带头鼓掌:“好!好!”

幽无命懒洋洋地抬起双手,拍了两下。

歌舞结束,白州王坐回案桌后,神情并无太大的变化。想来,这已不是他头一次‘表演’了。

天坛圣子慢悠悠把目光投向了白世子:“接下来……”

大白王女‘哇’一声哭了出来:“不要再侮辱父王和兄长了!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做!求您放过父王和兄长吧!”

白州王双手颤抖,摁在案桌上,咬牙道:“不要求这个卑鄙小人!你要么杀了我,否则我定将你碎尸万断!”

那圣子丝毫也不恼,笑容和煦得很:“白州王这就没意思了,歌舞,只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罢了,并不低贱卑鄙的。”

白州王牙根紧咬:“云之濯……你定会后悔今日所为!”

云姓天坛圣子?!

‘云之濯……’桑远远心中暗想,姓云,不知与自己及笄礼上那个云姓圣子有无关系?

此人看着只有二十出头。若当初及笄礼上的人是他,那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灵耀境以上的高手——修为到了灵耀境,便可以固龄。

只是,不知此人究竟是怎样威胁白州王一家的?杀人容易,但想要让一州主君在殿内载歌载舞,那可不是用性命威胁便能做到的事情。

桑远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云之濯。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看不出任何情绪。

“啧,”幽无命很不耐烦地把案桌上的空烛墩一掷,“酒菜没有,还要听人吵架,没意思!”

云之濯微微一笑:“幽州王莫急。很快便有意思了。”

“那你倒是下毒啊。”幽无命一本正经。

“啊,”云之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疏忽了,忘了告诉二位——已下过了呢。不信,二位运一运体内灵蕴试试,一试便知。”

桑远远被他诚挚的神色弄得颇有点不好意思。

她试着调了调体内灵蕴。

立即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就如同当初在冰雾谷中了金冥雪蛾之毒的时候一样,体内的灵蕴上,覆满了一粒粒圆圆的昏黄光点,体内灵蕴沉沉蛰伏,已不听使唤。

“什么时候下的毒?”桑远远惊奇极了。

云之濯谦虚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毒,只是案桌下的香炉有点问题。桑王女,六年未见,您风采更胜往昔,气度却一如从前,宁静淡泊,令人钦佩。”

六年前,是他!

她控制住表情,不露出任何异色,只淡淡地问:“若是我们不来赴宴,你打算怎么办?”

云之濯的神色温柔极了,甚至有些宠溺:“你们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