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好,要买灯笼吗?”小贩莫名紧张,一向利索的嘴皮子也开始打磕巴。
沈暮深拿了一盏兔子灯,放下几枚铜钱便转身离开,小贩恍惚一瞬,再看他消失的方向,已经忘了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已是深夜,一些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燃尽,但大部分灯笼还好好地亮着,沈暮深手中的灯笼没有点蜡,却比任何一盏都要亮。他沉默地挂好灯笼,沉默地盯着看了片刻,却没像平时一样转身离开。
“公子,买面具吗?”
身后突然传来殷勤的揽客声,沈暮深没有理会。
小贩却不肯放弃,他今日生意不好,一晚上才卖了六个面具,眼看着该收摊了,他只想能卖一个是一个:“小的这面具可是好得很,就连那些仙者都喜欢得紧,十年前咱们这儿有秘境开启的时候,都能卖到五两银子一个呢!”
沈暮深眼眸微动,终于回头。
小贩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看到他的脸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是、是您啊……”
“你认识我。”沈暮深看着略为眼熟的脸,淡淡询问一句。
小贩咽了下口水:“小的、小的自然是认识仙者的,您还买过小的的面具呢!”
沈暮深已经忘了,闻言只是扫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小贩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有些疑惑地开口:“奇怪,他们今日怎么是分开来的……”
话没说完,沈暮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小贩吓得尖叫一声,见鬼一般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沈暮深冷淡地问。
“我我我仙者饶命!仙者饶命!”小贩吓得脸都白了。
沈暮深不与他废话,直接将骨节分明的右手虚覆在他的天亮盖上,小贩只觉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吸走一般,疼得不由惨叫一声。
沈暮深收手,一直古井无波的眼底起了波澜。
“仙者……”小贩小心翼翼,见他兀自发呆,便咽了下口水推起小车就跑,直到跑进家里才四肢发软地滑坐到地上。
他歇了半晌,有气无力地去收拾没卖完的面具时,看到今日要送给女仙者却没送出去的小老虎面具上,放着十两银子和一些铜钱,而他也在一瞬间忘了恐惧,忘了今晚见过谁了。
日升日落,很快又是一天。
顾朝朝第一次感觉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中春山尊者给出的十日期限,转眼就只剩三天了。
三天内如果不将修为提升到、足以压制灵毒的地步,她就会活活疼死,任务也会随着任务者死亡而失败。可就剩三天了,哪怕是双修,恐怕也不能将修为大幅度提升吧?
顾朝朝心中着急焦躁,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试着联系合欢宗所剩不多的弟子。虽然这是她自从穿书以后,第一次联系他们,但好在宗主的名头还算好用,不出一个时辰便有两三个弟子出现,在听说了她的困境后,将她带去了凡间的一处花楼。
“……我现在没心情陪你们喝花酒。”顾朝朝十分头大。
其中一个弟子笑嘻嘻:“宗主别着急,这里可不是普通的花楼。”
说罢,拍了两下掌,很快便有五六个男子进来。
顾朝朝随便一瞧,好家伙,个个都是金丹修为,且年轻英俊盘靓条顺。
“这些都是姐妹们刚寻来的,如今还都是童子之身,宗主采补个三五日,修为定然更上一层楼。”弟子捂嘴笑。
顾朝朝:“……你们都是哪找来的?”
“这便是秘密的,宗主只管知道,他们都是自愿便好,咱们合欢宗的弟子,可不做强迫良家那种事。”弟子说完,便朝既然招招手,几个人立刻围到了顾朝朝身边。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便立刻退下了,只留下顾朝朝浑身不自在。
“你、你们当真没被强迫?”顾朝朝轻咳一声。
其中一个年纪轻些的点头:“没有被强迫,我等都是修炼陷入瓶颈,迟迟没能突破的修者,合欢宗的前辈们温柔善良,愿意帮我们突破瓶颈,我们感谢还来不及。”
“对,我们喜欢跟前辈双修。”
“但求前辈多指教”
其他人也跟着表忠心,热切又害羞的样子让顾朝朝生出许多罪孽感,但转念一想,他们并非天灵根,如今能修成金丹,实际年龄肯定要比看到的大一些,罪孽感顿时散了大半。
“那……现在要先如何?”直接动手吗?顾朝朝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脑子里都是沈暮深,根本对这些人下不去手。
好在他们还算懂事,见她不自在便主动倒酒打扇。
顾朝朝见他们不急那事,默默松了口气,开始与他们对饮。
酒过三巡,顾朝朝放松了许多,离开的念头也愈发强烈了。几个少年里有不胜酒力的,借着醉意大胆去牵她的手,她却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前辈……”那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一时间愣住了。
顾朝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抱歉,我有些醉了。”
“前辈还在紧张吗?”那人轻笑一声,主动到她身边坐下,“不必紧张的,我们都是一心向道,才会行合欢之术,并非凡人那般只为污浊欲1望……”
他小意地劝导,顾朝朝渐渐想到体内的灵毒,在他又一次将手覆上来时没有再拒绝。
然而不等他碰到她的手,房门突然开了,所有人都朝外看去,只见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站在门外,哪怕威压收敛,也能叫人产生臣服之心。
顾朝朝看清来人后后背一凉,汗珠瞬间从鬓角滚落。她默默咽了下口水,颤巍巍端起酒杯遮住脸上异色,心里却仿佛有一万只尖叫鸡在咆哮——
沈暮深为什么来了!
“前辈?”旁边的少年察觉到她的不对,乖巧地问了一句,“你认识这个人吗?”
顾朝朝猛地回神,再抬头瞬间与门外清冷的视线对视。她指尖一颤,杯中酒瞬间撒了大半,酒水泼到身上,渗透衣衫凉了一小片肌肤,她整个人也随之冷静下来。
春山尊者说了,他已经忘却前尘往事,所以不可能还记得她……对,肯定是不记得的,现在肯定只是意外相遇,她只需要表现得淡定点,就能蒙混过关了。
顾朝朝心跳越来越快,脸色却已经恢复淡定,只是声音还透着些许紧张:“这位道友,请问突然来此有何贵干?”
沈暮深沉默地看着她。
顾朝朝讪讪一笑:“若是无事,烦请道友将门关上,我们还有事要说,怕是不能招待你。”
“道友。”沈暮深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
顾朝朝眨了眨眼,以为他在叫自己,还以为他已经忘了自己所以才会如此称呼,正要松一口气,便看到他踏进房中,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走来。
修仙界实力等级分明,每一级之间都相差甚远,沈暮深已是大乘,与房中所有人的修为都隔着天堑,每走一步都给人无尽的压力,没等走到桌前,便已经有人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原本就在顾朝朝身边的少年辛苦抵抗,最终也只能咬着牙靠近顾朝朝:“前辈,我好疼……”
话音未落,他突然腾空而起,狠狠摔在柱子上又跌落,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其余人顿时惊恐一片,终于忍不住四下逃窜,沈暮深眼中只有僵坐在主位上的顾朝朝,也不在意其余人的去留,很快房中就只剩下他们师徒,和一个人事不省的金丹。
眼看着沈暮深越走越近,顾朝朝已经没办法欺骗自己,只能绝望地承认他还记着自己,正试图解释时,他的手便已经覆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顾朝朝意识到他要读取自己的记忆,顿时心下一惊,刚要试图反抗,天灵盖便传来一阵针扎的刺痛。
“唔……”她蹙眉闷哼一声。
沈暮深收手,垂眸看向她:“原来师尊找这些人,只是为了解灵毒。”
“暮深……”
“原来师尊从未心悦我,只是为了逼我修无情道,才为我造一场美梦,再亲手摔碎,”沈暮深说完,唇角缓缓扬起,眼底是一片悲悯之色,却叫人觉得莫名危险,“就像师父所赠灵器,得到过,摧毁过,便不奢想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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