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昏黄,摇曳着光线充盈了不大的小屋。
他进屋的时候,就见她正弯着腰身收拾着散落桌上的草药,一点点的拾起那些碎草药,而后手捧着将其重新放回到药草包里。
微茫的暖色光晕笼罩在她眉梢眼角,落下温暖的光泽。
身形在屋门口处顿了瞬,他便抬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在她身旁拉了椅子坐下。
直待她用细绳将散开的药包捆完后放好,他方召她过来,执起她的手拿绢帕擦着上面的草药细渣,声音微沉道:“只此一回。日后,不许你再与那些女人来往。”
纵是他未说半句贬低的话,可她依旧能从他语气里,听出他对那所谓的‘那些女人’的轻视与嫌恶。
时文修怔了怔,眼帘轻动后垂落下来:“其实也没什么来往,不过是恰好碰上了,顺手而为的事。”
她的情绪他自然看在眼里,掀眸扫她一眼,淡淡轻嗤:“是觉得她们可怜了?”
她没有应声,只是眸光不由自主的朝那药包出看去。
虽然她也知道,在古代封建这般的大环境下,诸如营妓这般的女子受到世人轻贱歧视是在所难免的事,可他话里带出的轻视语气,还是让她觉得有那么些的刺耳。
“她们是戴罪之身,罪大恶极,不值得可怜。”
他话落后,她稍许静默后,突然迟疑的小声问他:“那……不知女子犯了何等罪,会被充入军营为妓。”
冷不丁听她这般问,他还诧异了瞬。
“为何有此疑问?”
时文修咬咬唇,有些欲言又止。
她对本朝的律法知道的不详,只穿越这几年的所见所闻,能大概知道些,这里律法对女子而言较为严苛。尤其见闻了营妓的可怖遭遇后,她就深恐将来单独在外生活时,会无意中触犯了律法红线,进而可能得此严厉下场。
一想到这里营妓圈养似的在这军营里,日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逃也逃不出去,活也活不出希望,甚至病了连副药都买不到,她就不由得不寒而栗。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当初她穿越时遭遇的是这等身份,那她要如何咬牙坚持的活下去。
打了个寒颤,她莹润的乌瞳里隐隐带着后怕,“我只是想着多了解些得此下场的罪由,日后也便就能多规避些,免得将来无所知而犯了罪,被官府缉拿充入这……”
“一派胡言!”他猛拍了下桌子,桌面的茶碗当即震响不已,“别再让我听到诸此乱七八糟的话,听到没有。”
时文修摒了呼吸:“我知了。”
他抬手捏着眉心,眸里仍是薄怒未散。
纵是她那是胡思乱想下的假设,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生怒了。他无法容忍她与那腌臜的字眼联系起来,哪怕是假设,哪怕是胡言,都不成。
“下次,你再敢说这等怪诞之言,别怪本王让你吃足教训。”
他的话沉冷,里面凛寒的威胁,无不昭示此番并非是戏言。
时文修呼吸一紧,依言低声应了。
算了,还是等去问问旁人罢。她心中暗道。
他掀眸看她一会,握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身前,抬手掐了掐她下巴。
“少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有本王在一日,便有你安生的一日,你胡乱怕些什么?”
听闻他这话,她几欲要张口说,他们即将要分开,他在不在与她便不再有太大关系这类话,可想着提起这个难免要提及结束关系的话题,遂就犹豫了。因为这会瞧他有些心气不顺,屋内气氛也略有沉凝,不大像是个适合谈论此话题的好时机。
想想后,她就且将那番话止住了,换作了低低的应声。
“我知的,日后我不会再乱想的。”
他唔了声算是回应,揽臂圈住她腰身,稍用力将她提到双膝上抱着。
“明个我会让人将药送过去,你就不必去了。日后,你也莫要再与她们接触。”
她迟疑了稍会,到底没忍住提了嘴营妓看病无门的事。
“谁道她们没法子看病抓药?”他声色淡淡,低头睨她一眼,“营地里有伺候她们的婆子,只有肯使银钱,婆子自是愿意替她们外出寻医抓药。”
“之所以找你,大概是瞧着能免些银钱罢。”
时文修闻言倒也不觉得什么,谁都有手头不便的时候,更何况在军营里这种情况,她们弄点银钱又谈何容易。反倒在听闻了她们有渠道可以外出寻医问药,她反而略有心安。
银钱损失些没什么,她只要良心上过得去。
思绪纷杂了阵,她抬了眼帘,几次犹疑的打他面上小心看过。
“有什么话,你大可直接说。”
她目光朝外稍微避开了他视线,声音不大自然,“我是觉得,若她们人生病了,对兵卒来说也同样不好。因而,若哪个病了的话,能不能且让人歇些时日,待病好再行接待之事?”
“还有,能不能让兵卒们,平日里也要多注意些卫生……比方说,行那事前,能不能让他们洗洗?干净些行事,有益于女子的身体健康,如此,对双方身体都好。”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他保持着低眸看她的动作,整个人震惊至近乎失语。
在他吃惊的目光中,她又强行解释了句:“并非是我要替她们说话,只是觉得她们健健康康的,对兵卒们也是有益的。若有大夫能定时来给她们检查身体,那便再好不过了,因为那样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她们染病,再传染士卒的情况,对整个军队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这些并非是我胡言,都是有事实依据,主子爷若不信,大可去询问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