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片刻的相拥,阮笙就感觉自己的浑身充满了决心和力量。
“看到你这样,不需要我也能够把一切处理得很好,我高兴又失落,”神明直白地诉说着自己的情感,“或许你不需要我,独自一人也可以完成试炼。”
“冕下,”
阮笙把祂拥得更紧,“塔纳托斯或许不需要至高神……但是海洛茵需要塞缪尔,就像一个灵魂需要另一个灵魂。”
“……是的,正如你说的,我也需要你。”
“是需要我的忠诚吗?”
“不仅仅如此……”
塞缪尔轻柔地用掌心摩擦着她的头发,低吟道,“我需要你赤诚的爱。我在很久之前,把你从冥河流域打捞起之前,在昆特兰城,我们就曾经相遇过。你或许因为应激创伤反映不再记得那些时候,又或许纯粹是在时间的冲刷之下忘记了……但是我却依旧记得。”
阮笙有些迷惘地眨着眼睛。
“那个时候,我告诉你,‘我的诞生或许就是为了与你相遇’……”塞缪尔摇摇头,“你不记得也没关系,等你拿回神格,我会帮助你回忆起这段经历。”
她攥着祂的手心。
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么现在,去完成你最后的收尾任务吧,海洛茵。我在神座上等你。”
阮笙被警卫队的人带出了监狱。
尽管她的手脚上还都戴着镣铐。
他们说,少公爵大人要见她。
阮笙倒是有些诧异,德莱特都中了那样的毒药,居然还能有气力找她,是想把她抓过去亲手杀了她吗?
见到德莱特的时候,虽然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愕然。
青年在这短短的不到两天时间内迅速消瘦下来。形销骨立,脸色苍白,唇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更衬得他的黑发泼墨一般的黑,那双蓝眼睛眼神摄人。
他看起来非常病态,却仍旧穿着整齐的军服,戴好手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笔直地站立着,看着少女。
柜台上的老旧唱片缓缓转动,一支舒缓暧昧的歌谣如月光般淌满了整间屋子。
德莱特对她伸出了手。
阮笙抬了抬手腕,示意他看自己手上的镣铐。
青年拔出腰间的佩剑,疾风一般挥刀,斩断了她双手之间的锁链。只是枷锁仍旧紧紧地套牢在她的手腕上。
即便青年的动作再流畅,再行云流水,阮笙也依旧能够看出他的力不从心。毒药夺走了他的绝大部分精神和体力,仅仅是举剑这样的小动作,他也很吃力。
只不过,他不想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还有脚踝上的……”阮笙动了动双腿,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响。
“我不会斩断它,让你有机会逃跑的,”德莱特冷漠地回答道,“就这样跳吧。”
戴着镣铐起舞。
音乐响彻在房间里,穿着军装的青年带领着被镣铐束缚的少女,在落满月光的房间起舞。
他跳得很慢,因为身体跟不上,也因为对方还戴着沉重的枷锁。少女每抬一下腿,都会发出沉闷的金属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声响,瓷白的皮肤都会被磨出血色与红痕,鲜红的血迹沿着斑驳腐蚀的枷锁滑下,铁锈味在室内蔓延。
不过他选的曲子也很慢,绝不会因此而跟不上。
这是一场痛苦的舞。
两个人都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都被疼痛折磨着,谁却都没有率先开口提议结束,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这不是一场舞蹈,而是一场斗兽场上双方凶残而肆虐的博弈。
绝不可以认输。
谁先认输,面临的,就会是被野兽咬断咽喉的结局吧。哪怕再疼痛,再力不从心,也要咬牙坚持着,抓住对方的手,紧跟上每一步,精准地踩到每一个位置,每一个音乐节拍。
阮笙瞪着德莱特,死死地,那眼神像是在说,“我不会输,我等着看你求饶”。
德莱特高高地仰着下巴,他已经苍白病态成这样,气势上依旧一刻不肯松弛,制服上仍然挂着锥子和绳索——那骑士的象征,他的神情像是在回应她,
“求饶的应该是你才对”。
一曲终了,阮笙气喘吁吁。
德莱特倒是没怎么喘大气,可是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衬衫衣领已经被冷汗浸湿,手指也在小幅度的颤抖着,几乎快要站不住。
阮笙抹了抹额头,挑衅地笑道:“你看看你,多狼狈啊。”
“你比这更狼狈的时候,我都见过,每一次都是遍体鳞伤地从床上醒来,每一次都让我以为,你要永远离我而去。”德莱特却说。
“很不幸地告诉你,这一次,我真的会永远离你而去。”
“不,你没有这个机会。”
德莱特休息了一会儿,完全稳定下来之后,才慢慢走过去,他看着少女茕茕不驯的瘦削身影,默了半会儿,垂眸道,
“从前我想,你只要以妹妹的名义陪在我的身边就好了。只要能看到你,不管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无所谓,也不在乎。可是现在,不行了。”
他抬起眼睫,一汪死海便把波涛席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