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许尧臣在询问室里坐了半个小时,脑子甚至都没反过劲儿来。直到警官问他要“敲诈勒索”的证据,他才回过神,跟对方要手机,说都在上面。

手机点在短信界面上,他推过去,问对面警官:“能定罪吗?”

“能不能定罪那是法院的事,”警官头也没抬,翻短信记录,“要看证据。”

许尧臣一个半法盲,听对方说证据,想到他那没成型的计划,又问:“钓鱼执法的证据算证据吗?”

警官这才撩起眼皮,要笑不笑地打量他,“只要嫌疑人有切实犯罪意图并已经实施,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那就是犯罪。”

许尧臣再追问厉扬那一伙打狼崽到底干了什么的时候,警官却以不便透露案件细节为由,拒绝答他了。

心里像住了一坨不安生的兔子在上蹿下跳,许尧臣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难受,不为别的,就为连累了厉扬。

他愧疚、懊悔,五脏六腑都搅到一起,嗓子眼里泛着苦味。

“行了,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你可以回去了。”警官把许尧臣的东西递还给他,“别愣着了,走吧。”一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警官又挺同情,“折腾大半宿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抓紧休息,你们公众人物不是都挺忙么。放心,我们局外面,娱记不敢来。”

许尧臣出了公安局大门,抬眼就看见邹阿立了。

比他矮半头的邹叔正叼着烟,见他出来,忙把才点上的烟碾灭了,迎着他两步过来,“吓坏了吧?哎,那是个什么人啊,作孽哦。”呼噜呼噜他背,“快快,车就在那边,妙妙也来了。”

并不宽厚的手掌捋在后心上,让人在冷风里像挨住了一丝倚靠,暖起来。

两人走到车旁,许尧臣刚要搭上把手,车门却猛地从里面拉开了——热风呼一下扑在脸上,冷热一激,许尧臣打了个结实的喷嚏。

陈妙妙探出头来,“了不起啊,我的崽,没想到我居然能来这庄严肃穆的地方接你。”

许尧臣吸着鼻涕上车,自己抽张纸,擤鼻涕,“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怎么来了!”陈妙妙直接上手,照着他肩膀给了一巴掌,“求你了,抽空和顾玉琢约着看看脑子吧,万一过期了,就别坚强使用了。”他喘了口沧桑的气,“知道谁联系的我么?关正诚!我去你大爷的许尧臣!我万年求不到跟前的大佬,主动来电话居然是邀请我来公安局,真他妈长脸。”

关正诚是什么人,许尧臣清楚得很,他能捏着鼻子来找陈妙妙,那只能是因为厉扬,否则他一个混娱乐圈的戏子,凭什么能劳他关董大驾。

“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没跟我说清……”

“我是出来了,老板呢?”许尧臣根本没往耳朵里听,脑子里走的净是别的事。

陈妙妙靠椅背上,眼睛觑着他,“持械伤人,聚众斗殴,你当法治俩字真跟你逗着玩儿呢?”见他脸上刷一下退没了血色,才又把话接上,“关正诚和厉扬俩人都不白给,还能给一老流氓垫背?安心吧你。”

“先回去。”陈妙妙见他不吭声了,就招呼前面邹阿立,“叔,回我那儿。”

“不,”许尧臣抬起脸,“我回澜庭。”

陈妙妙诧异地打量他,有种错觉——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好像突然蒙了层陌生的影子。

于是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终究是没反对。

回去路上,陈妙妙没逼问许尧臣,但给他下了个最后通牒,让他在录节目前把事情跟他交代清楚——坦诚相待是双方合作的前提,尤其他们这种紧密连接的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尧臣明白,少有地、像个人地答应了。下车前,陈妙妙压着车门给了他一句话:崽,甭管啥事,千万别让爱你的人寒了心。

他从后座上提过来两个保温包,塞到他好大儿怀里,“让阿姨炖的鸽子汤,你跟老板一人一桶。啧,死孩子,绷着脸干啥?跟你交个底,这汤凉透前,你就能见着他。去吧,回去洗个澡,睡一觉。”

澜庭还是那个澜庭,和许尧臣第一次来没什么不一样。

他进门之后放下鸽子汤,脱了鞋,光着脚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了。

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纤维扎扎地挠着脚心——

再相遇,厉扬把他带回来,当时喝了点酒,粗暴地将他遮蔽羞耻的衣衫扒干净,打量着问他:是不是真想好了。

那时,他就歪躺在这块地毯上,从后背到臀,都扎得痒。

十五岁以后,他感受过很多的疼,身体被外力侵入时却是另一种——生理性的泪水要往下滚,掐着他脖子的男人却冷漠地看着,说别用这张脸掉眼泪,很扫兴。

人心被凉透的水浇灌,不是什么舒服滋味。许尧臣当时在疾风骤雨的疼痛中缓缓地想:事过境迁,他不是方程了,所以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不配得到。

在挺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关系都不融洽,和谐只存在于床笫间。破开、侵入、抽离,许尧臣和厉扬不断地,在一次次的沉沦后,他越来越清醒——起初重逢时那些幽微的、不便于口舌上声明的情绪,逐渐被磨得淡了。

他开始明白,厉扬要的是当年一清二白的小少爷,不是在随波沉浮的肮脏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