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尧臣被声浪掀了一晚上,从“坦途”出来时候已经站不稳了,上了车,他能歪着不直着,就这么一路横了回去。
到地库没让助理送,自己眯着眼刷卡上楼。电梯宽敞上,他两腿发软地在电梯角里蜷了会儿,打个酒嗝,到了十二层。
他摸索着开密码锁,开到一半,人往门边一歪,就要闭眼,不料门却自己开了。
屋里明亮的光泄出来,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也扑了他满脸。
许尧臣翻起沉重的眼皮,看着与他对视的人,先笑了下,然后手往对方胸口一搭,“你来了啊。”
厉扬微微垂目,视线在那只手上停顿了一瞬,嗅着浓重的酒气,一把拽住他手腕,把人给拉了进去。
他动作粗暴,带着点嫌弃。
许尧臣进了门,踢掉两只鞋,跑到到卫生间哇哇地吐。厉扬用脚尖把他乱扔的鞋踢正,跟到了卫生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冷眼看他。
吐完,许尧臣一抹嘴,自己爬起来去接水漱口。漱好,又过了两遍漱口水,辣的他眼眶微红,漂亮的眼珠罩在一层水汽里。
“我要洗澡了。”他坐在浴缸边上,仰脸看着门外的厉扬,男人隐在晦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待会儿,做吗?”
“做|爱就是要个情趣,你现在这德性,我硬不起来。”厉扬的视线在他身上刮了下,“洗完澡来睡觉。”
许尧臣慢慢地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你的心肝儿,从不会在外面鬼混成这样,对吧?”
厉扬冷了脸,“许尧臣。”
许尧臣扭身半跪在地上,拧开水,“你要不洗就出去。”
门在他身后掩上,咔哒一声。
水汽蒸起来,许尧臣眼睛更红了。
浴缸里蓄上水,他把衣服脱了。肋骨和腿上都是淤青,膝盖上还有一大片擦伤。医生说别沾水,可他身上烟味太冲了,不洗简直闭不上眼。
温热的水漫上来,他那点醉意全让刺痛给搅散了。
他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洗头洗脸,小心地打沐浴露,可还是疼得要命。等洗完裹上浴巾,才恍惚地想,傻比,洗个淋浴得了,装什么大瓣蒜。
头发没吹,还滴着水,干净衣服也都在卧室。许尧臣一身狼狈,他却挺自得,光着脚往卧室走,留下一串闹鬼似的水脚印。
厉扬在阳台上抽了支烟,带着点似有似无的烟草味儿,躺在主卧床上,看许尧臣放在床头的一本彩绘书。
许尧臣一进屋,就看厉扬这么躺着,还有股散不掉的烟味。他眉皱着,脾气上来,“不做是吧,那我去客房睡。”
厉扬放下书,看过来,先是看见他那一副唬人的皮囊,紧接着就看见腰腹的伤。
“不做,”他说,“你过来。”
许尧臣歪着头,看了他片刻,像是思考,又像是较劲,半天,才迈腿走过去。
厉扬直起背,把挨着床畔的人拉近了。
他掌心粗糙的茧碰到淤青的皮肤时,许尧臣闷哼了一声,说疼。
“怎么弄的?”他问。
许尧臣无所谓地看了眼膝盖上的擦伤,“昨天拍车祸戏,没用替身。”
厉扬收了手,“去医院看过了?”
许尧臣:“看了。”
厉扬又问:“药呢?”
许尧臣:“没拿。”
厉扬放开他,面上露出几分不悦。
许尧臣解下浴巾,跨过他钻进薄被里,背对着厉扬道:“过几天就消了,也就难看一礼拜吧。”
厉扬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说:“睡吧。”
他们的关系真是冷漠,名副其实的床伴,哪怕睡了一年半,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许尧臣腰上腿上都不舒服,睡不着,但呼吸平稳,一动不动,像个标准的人工智能。
许尧臣身上常年环绕着一种无所谓的气质,厉扬烦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他这条命都是随便地寄存在人间,什么时候过够本什么时候就能驾鹤西去一样。
他没目标也没想法,就在圈子里这么混着,一部戏一部戏地拍,没怨言,也从来不挑。
薄荷烟的味往鼻孔里钻,许尧臣闻着这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
他睡得不踏实,也许是身上带着伤,脑子混沌一片,仿佛又回到当年寄人篱下,打工度日的岁月。那时候隔三差五被揍一顿是常事,胳膊腿上淤青不断,一开始还娇气,掉两滴眼泪,后来就无所谓了,反正过三五天便消了,无非是疼一疼,又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