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
浴室门打开条缝,他手上叠得整齐的睡衣被瞬间抓了进去。
实话比想象中烫嘴。
至少到现在,叶辞柯还没说出来。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不确定他的“实话”和乔稚欢想听的“实话”是不是同一种。
浴室门忽然打开,潮湿的暖风扑面而来。
乔稚欢套着他的旧衬衣,踩着姜黄色的暖灯走出来,衣摆下露出的腿修长挺直,大腿后侧还有几滴水珠,顺着滑腻的肌肤往下坠。
乔稚欢回头,发现叶辞柯还在屋内:“叶老师还在这里,是有话想说么?”
馥郁的雾气裹着乔稚欢,浴室的暖光在他睫毛上跳,叶辞柯抿抿唇,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乔稚欢偏着头,双目直直盯着他,睫毛眨动的速度也放得很缓慢,像在丝丝入扣地审视。
那一瞬间,他感觉乔稚欢能洞穿他的所有心思。
乔稚欢的唇角渐渐舒展,是个了然的笑:“那,晚安了。”
说完,他唇角的笑意缓缓加深,而后利落转身,回头的刹那,发梢略起的冰凉水珠砸在脸上,好像透过皮肤刺入血脉,直接击中心脏。
叶辞柯没敢睡在卧室,他把空调温度、加湿器都设定好之后,在床头留了一杯水,返回客厅沙发躺下。
心脏还在亢奋乱跳,引起他心悸的人就躺在一屋之隔,温和地陷入他的床褥之中。
今晚注定长夜难眠。
他睡不着,但又怕吵醒乔稚欢,只好摸出kdle,开始读一本绝望又沉重的。
失意的、灵感枯竭的阿申巴赫将创作的所有希望押在威尼斯,谁知印象中美丽浪漫的威尼斯潮湿、落魄,船夫丑陋凶狠,连天空都是阴霾的灰色,让他一到威尼斯就几乎断了魂。
威尼斯带给他众多不快和抑郁的体验,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威尼斯送上了上帝的馈赠,让人神魂颠倒的达秋——
他忽然拿开了Kdle。
乔稚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静静站在沙发前望着他。
叶辞柯稍微支起上身:“睡得不舒服?”
乔稚欢洗过的头发很蓬松,他低着头,夜色仿佛在他露出的小臂上流动,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完美无瑕,让叶辞柯瞬间想起书上的一句话:“他简直就是具象化的美”。
乔稚欢没答话,他抬起脚,轻轻碰了碰叶辞柯藏在绵绒毯子里的小腿:“躺里面点。”
那一触也不知碰到哪里的关窍,叶辞柯浑身的血脉腾地燃着了。
他急忙挪动,不大的海蓝色沙发上立即空出一人宽的空余。
在他意识到乔稚欢的意图之前,乔稚欢掀开裹住他的绒毯,闭着眼睛钻进了他的怀里。
乔稚欢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姿态近乎蜷缩,他的脑海轰地空白了,大脑像台老旧的机器,无比艰难地运作。
不知运转了多久,叶辞柯才冒出一句破碎的话:“睡得冷?”
乔稚欢在他怀里极轻地哼笑一声。
“你要是怕吵醒我室友,那我就是睡得冷。”
叶辞柯理亏,没敢答话。
乔稚欢问他:“在看什么?”
“……《死于威尼斯》。”
手上的Kdle还散着淡淡的亮光,书中一句话下面标着虚线:“这是一条甜蜜却又冒险的路,或者这就是一条错误又罪恶的路,势必将人们歧路。”[1]
“但我们不得不行走在歧路上,不得不放纵些,不得不成为感情上的冒险家。”[1]
乔稚欢的声音近乎呓语:“为达秋神魂颠倒的阿申巴赫。”
叶辞柯忽然丢开Kdle,保护壳撞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扳着乔稚欢的肩膀,猛然把他翻了过来,像只按住猎物的猛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乔稚欢只套了件衬衫,柔软的质地将他瘦削的肩线勾勒无疑,他不避不闪,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甚至可以说是稳定。
紧接着,他极轻地笑了笑,那笑容瞬间烧烬了一切理智,叶辞柯猛然俯身,咬住了红润柔软的唇。
这个吻是激烈、侵略,几近于撕咬。他恨不得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在点水般的接触上,甚至甘愿自己是一把火,将两个人全都烧干净了才好。
迷乱的狂热中,他能感到身下的人在近乎窒息的长吻中舒展身体,抓着他的后背竭力迎合他的热情,这反应更让他悸动不已,吻到深处,他甚至觉得乔稚欢像一口醇酿的烈酒,只品上一口,他便神情恍惚,所有感官都被猛烈香甜的感知占领,连灵魂都像在一起颤动。
他不记得这吻持续了多久,又是怎样渐渐平息下来的,只记得最后他刻意要让乔稚欢疼一样,不轻不重地咬了他的唇,却惹得乔稚欢搂着他笑起来,又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额角。
说也奇怪,碰上乔稚欢,他好像真的一点招也没有。
多年的克制是摆设,乔稚欢轻而易举地挖出他恣肆的秉性。
难以言喻的热情在他体内乱撞,乔稚欢只点水般一吻,他就像被彻底驯服的凶兽,收起锐利的利爪,只用最柔软的爪垫和他触碰。
“叶辞柯。”乔稚欢把自己蜷在他怀里,笑着说,“你一点也不吸引我。”
叶辞柯先是一愣,然后恍悟过来,乔稚欢还在揶揄他“不说实话”。
他想反击一句,但又不忍心说反话伤乔稚欢的心,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乔稚欢一点也不温柔。”
谁知乔稚欢脸色蓦然一沉:“你说我不温柔?”
……这还带钓鱼执法的。
叶辞柯顿时慌了:“没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稚欢被他的模样逗得大笑,宣布:“由于本法官善解人意,所以这次就放过你。”
折腾半天,可能是真困了,乔稚欢轻轻蜷起,十分餍足地埋进他胸口。
大片大片的皮肤交叠,怀里的触感更让人心悸,叶辞柯抱着雪一般纯净的乔稚欢,像抱着一个本该遥不可及的梦境。
叶辞柯思忖片刻,还是坦诚说:“其实我来参加这个节目,根本不是为了出道,而是有特殊缘由的。”
乔稚欢冲他乐:“好巧,我也不是。”
叶辞柯问他:“你是为了什么?”
乔稚欢只笑,没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