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私情 两人只怕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着呢…(1 / 2)

夏末的蝉鸣声已不如初夏时叫唤得那么厉害,但那一刻阮筝耳边竟充斥着无数的叫声,且越来越响,一下子就把她整个大脑都占据得满满当当。

那男人的话她似乎听到了,可又像是没听到。尤其是后半句,仿佛那会儿突然吹来了一阵风,一下子就把这话给吹跑了。

于是她的关注点便只落在了前半句话上。她艰难地从那人的臂弯处探出头来,朝屏风的方向望去:“他们两个,现在也不大顺利啊。你真觉得他们可以在一起?”

她虽尽力帮沈碧君见到了刘长墨,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全得靠他们自己。刘长墨这人什么性格阮筝不了解,也不知他有没有为了真爱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是怕长墨不够果断,还是担心他对沈姑娘不够真心?”

“二者皆有吧。”阮筝有点犹豫,“这毕竟是桩大事,刘公子看起来又是一团和气的性子,他斗得过沈夫人吗?只怕够呛。”

阮筝虽只跟沈夫人打过一回交道,但自小在侯府摸爬滚打已让她养成了一双毒辣的眼睛。沈夫人这种人一看就不好对付,且是那种阴毒型的。跟她交锋读书人那一套讲事实摆道理是不管用的,非得下死手出狠招一击毙命才行。

否则她有的是手段跟你绕来绕去,最后把事情给搅黄得彻彻底底。

“刘公子怕不是沈夫人的对手。”

“那便让沈家主动来求上门来,你看如何?”

阮筝吃惊地望着他:“这要如何成事?沈夫人对送上门来的婚事尚且推个不停,又怎会主动找上门来求亲?”

她将喜鹊那日告诉自己的话跟对方说了一遍,又道,“依我看,这沈夫人宁愿沈大人这辈子升官无望,都不会让碧君姐姐如愿嫁进刘家的。”

“她自然不想沈姑娘嫁入高门,但她总盼着自己女儿能说一门好亲吧。”

“你是说沈夫人亲生的女儿?”

阮筝是听说沈夫人也有一个姑娘,比沈碧君稍小几岁,怕是过几年也要谈婚论嫁了。

“难不成你是想说服沈夫人让姐姐先嫁入刘家,过几年再提携妹妹说个好人家?不成的,沈夫人从前待碧君姐姐那样,又怎么会让她嫁入刘家反手来钳制她?这想法万万不行。”

“不必说服她,那样太费唇舌。逼她一把就成。”

阮筝细细品了品这话,又侧耳听了听屏网那一侧两人低低的说话声,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你、你是说让他们两人公开关系,好逼沈夫人就范?”

大邺虽民风开放,但官家女子的束缚依旧繁多,尤其是贞节二字,又有一荣俱荣的说法。沈夫人自己也有女儿,若是沈碧君的名声坏了,她自己的女儿这辈子也就算毁了。

可这事儿也太过冒险了。

“万一挑明后害了碧君姐姐的名声可如何是好?刘公子再好也是外男,她私会外男哪怕这事儿最后当真成了,也会被人指指点点。那沈二姑娘照旧落不得个好名声。沈夫人岂不是要气死,又怎会同意这门亲事?”

封瀛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两下:“私会外男自是不行,但若是已定亲的男女私下见上一面,倒也说得过去。且他俩本就青梅竹马,最多让人笑话几句急于成婚罢了。”

“可他俩还未定亲啊。”

阮筝摸着自己的额头嘟囔了一句,生怕对方再往自己脑袋上下手,赶紧伸手捂住。

封瀛唇角微勾,笑道:“定不定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刘家派媒人上沈家提亲一事现如今京城里已有了些许传闻。但沈夫人拒婚一事儿却无人知晓。这事儿沈家做得不地道刘家又觉得丢脸,除了媒人外再无别的外人知晓。如今只需给媒人一笔谢礼封她的口便是,对外便称亲事早已说定,两人私下见面便也不算师出无名。”

阮筝听得连连点头,都想给这位仁兄竖大拇指。这么阴毒的招数亏他想得出来,简直就是拿捏住了沈夫人的命门。待这事儿捅出来,沈夫人若是不认这门亲事便要毁自己女儿一生,若是认了又是哑巴吃黄连,反正左右她都捞不着好处,偏偏还得违心地成全大女儿的婚事。

到底是在王爷身边当差的人,出的主意比她可是狠多了。

阮筝正想夸他两句,手刚从脸上移开就又被对方弹了两下脑门。

“你这人怎么……”

话没说完就见他转身朝堂屋走去。阮筝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先别走,这事儿还得商量商量。怎么把他俩的关系捅破得有个说法,一招不慎可是害了碧君姐姐一生啊。”

封瀛回头看着她可怜巴巴拉着自己衣袖的模样,搁在身后的手又忍不住想抬起来敲她两下。只是这一回他忍住了,只冲她一扬下巴:“这不就要去跟他们商量一番吗?走吧。”

阮筝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竟主动扯了人家衣服,吓得哆嗦一下挪开了。然后她跟在他身后往屏风外走,还不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瞧把这人给能的,刚才下巴扬那一下实在放肆又张扬,仿佛这天下都尽握在他的手中。

阮筝想到这一幕先是想笑,转眼那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下巴?他冲她扬下巴了,那他下巴上有没有胡子呢?阮筝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似乎是有的,又似乎没有。

要是有机会伸手摸一下就好了。

可摸他下巴岂不就是在摸他的脸,想到自己竟起了摸一个外男脸的心思时,阮筝又一次羞红了脸。

刘长墨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从次间走出来的两人,小声问封瀛:“你方才是不是对阮姑娘做了什么,为何她的脸这般红?”

封瀛回头扫了阮筝一眼,淡淡道:“没有,大约是次间太小不通风闷的。”

刘长墨将信将疑却也无可奈何,眼下他的事儿更为紧急些,旁的一时也顾不上了。反正他清楚封瀛是怎样的人,若他当真对阮筝起了那样的心思,便必定不会辜负她,阮姑娘的下半生倒也无忧了。

于是他抬手轻咳一下,开始和他们商量起了他跟沈碧君的事情。四个人一合计才发现彼此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该如何挑明两人的关系又不闹得满城风雨,这事儿还需斟酌。

刘长墨到底挂心沈碧君,一直拉着她的手反复说着同一番话:“此事定要从长计议。一招不慎于我不过是添个风流的名声,可于你就是万劫不复了。”

沈碧君却是从容许多,像是想透了许多事情淡淡一笑道:“那也没什么,能因着你而万劫不复我也算值了。”

她本就是准备去死的人,到最后大不了也就是个死字。可如今还多了一个搏一搏的机会,于她已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她眼下什么都不怕。

“也不必过分计较了,反正你我之事公开总是要被人说上几句的。要不然就今日吧,再往后我出门也难,到时候闹将起来反倒把事情越捅越大,平白让人看笑话。”

阮筝听了连连点头,她也觉得今日这时机不错。刘家上门说亲的事情过去的时日还不长,婚事被拒的消息如今还瞒得铁桶一般。

但事情总怕夜长梦多,若再拖下去沈夫人把外省那桩婚事给说定了,到时候再想用这个计策逼她就范可就难了。到时候沈碧君就成了一女嫁二夫,怕是连刘家长辈也不会认刘长墨的做法了。

阮筝一会儿的功夫心思就转了好几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压低声音道:“若是今日就将事情捅破,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一时间另外三双眼睛都盯住了她,连在一旁侍候的喜鹊两眼都放出了光来。

南胡街街口处新开了一家卖米油的小铺子,铺子里的老板娘一大早就看见有辆马车停在自家门口旁边久久不走,便总忍不住好奇探望。

到后来她实在按捺不住,便索性走上前去冲车夫挑明了心思:“我说这位爷,我们这儿是开门做买卖的,你们这么大辆车停在此处不合适吧。这马儿惊得我的客人都不敢进来买东西了。”

车夫嫌她呱噪正要喝斥,就见帘子里探出一只白嫩的手来,手中还捏了两块碎银子。

“这是我家姑娘给婶子买茶吃的,婶子莫要嫌弃。”

那是杜仲的声音,听得颇为脆爽。老板娘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便笑开了眼,又见她胳膊上的翠玉镯竟是比自个儿戴的成色还要好些,便知这车里坐着的小姐非富即贵。当下便识趣地收了银子回柜台后站着去了。

杜仲给了银子收回手,这才冲车内的阮茱道:“姑娘可是乏了,咱们也守了半日了,要不先歇一歇?”

阮茱身子不好确实有点累,却也舍不得歇息。她是等了挺长时间,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姐姐与那个野男人私情不浅。

两人这会儿只怕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着呢。

若不是有所顾忌,她当真想带人直接冲进那个贞姨家中,将那对奸夫淫妇当场抓出来。但一想到从前清容郡主的事情,不由得作罢。

她姐姐那个人行事向来周全,她可不想羊肉没吃着白惹一身骚。这事儿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才是。

阮茱正这么想着,突然被身旁的杜仲扯了扯衣袖:“姑娘快看,大姑娘出来了。”

阮茱顿时倦意无全,坐直身子挑起帘子一角朝南胡街内不住张望。马车虽离得有些远,但她还是看得真真切切,那个被青黛扶着走出门内的女子可不就是姐姐嘛。那一身衣裳今早她便叫杜仲悄悄去看过了,绝不会出错。

只见姐姐被人扶着上了一辆马车,细看那车却并不是侯府的马车。这下子阮茱便愈发精神了。

更叫她兴奋的是,除了姐姐这辆车外,后面竟还跟了一辆马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几乎同时驶出南胡街,朝一个方向驶去。

这是实在忍不了,要另寻地方快活去了了吗?

阮茱表情一凛,立即吩咐车夫跟了上去。

车子驶离南胡街后一路朝城东驶去。阮茱坐在车上紧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脸上又带了点莫名的笑意。她时不时掀起帘子查看前面的两辆车,生怕车夫把人给跟丢了。

只是那两辆车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驶出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阮茱的情绪便这么大起大落了好几回,时而欣赏时而又失落不已。

她跟着姐姐也有好几回了,上一回日升茶楼那一次她总隐约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回府后便一直后悔那天没有壮着胆子跟进去瞧一瞧。听说那里叫京兆尹给查了,事后查出百花班的戏子在那里做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情,不仅唱戏还陪达官显贵喝酒取乐,说不定还有人陪上了床。

姐姐去那种地方听戏,保不齐也是跟人约好的,那个姜蓉不过是姐姐找来的遮丑的。只怪她一时大意,以为姐姐只是寻姐妹喝茶,这才白白错失了良机。

有了上回的教训后,阮茱今日说什么也要抓住机会才是。她不住地催促车夫,让他快着些。

“实在不行我就当街拦住姐姐,跟她叙一叙姐妹情。”

反正到时候丢脸的也不是她。

杜仲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提醒道:“姑娘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为好,再者这事儿也不能闹得太大。大姑娘名声坏了,对姑娘也有影响。”

阮茱却满不在乎:“我娘是长公主,我跟她怎么一样。”

更何况她还有不能对人言说的事情。她既心系封瀛,如今最怕的就是姐姐嫁入王府之事。对她来说若是嫁不了封瀛,那这一世嫁与不嫁都没有区别。

所以她必须将这丑事抖露出来,断了姐姐勾搭摄政王的念头,也让王爷清楚知道她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至于往后她的名声是好是坏,那都是次要的。她信王爷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凡夫俗子,且她母亲还是王爷的长姐,只要有母亲作保,她未必不能嫁进王府。即便做不了正妃做个侧妃她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阮茱不理会杜仲的劝说,又一次催起了车夫。车夫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前方越来越繁华的街道,一脸为难道:“小姐,不是小的不尽心,只是这条街本就人多,车已不能再赶得更快了。万一撞着人奴才吃不了兜着走啊。”

“那我不管,你得追上去,但也不许撞着人,这是你该做的事儿。做不好回去我照样罚你。”

可怜车夫苦着一张脸,实在是为难到了极致。倒是杜仲脑子更活些,开口问道:“就没有什么人少的小道可以抄近路吗?”

“倒也是有,就是小路狭小,车子赶快了怕小姐坐着不舒服。”

“你不必管我舒不舒服,只消能赶到他们前面去就是。到时候想办法替我拦停他们的车。”

既是热闹的街市那便更好了,这事儿越多人知道就越容易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到时候说不定母亲还会逼姐姐自尽以保全侯府的名声。那样的话她往后就再也没有不舒心的日子了。

阮茱越想越高兴,立即就让车夫改道走小路:“到时候你寻个机会撞那车一下,只消把车撞停便是,剩下的我自会解决。”

车夫连连应是,快马加鞭地在小路里横冲直撞起来。不多时他们的车便从小路里钻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方才繁华的街道之上。而那两辆一直跑在他们前头的马车,这会儿正慢悠悠地朝着这里驶来。

车夫一想到二小姐对付下人的阴狠招数就心头一颤,眼一闭心一横便径直朝前头那辆车撞了过去。

街道上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小路里突然蹿出来的马车如失控一般,一头撞上了另一辆马车。几区赶车的马几乎同时被车夫勒得提起前肢,又重重地砸向地面,激起了满地的尘土。

大街上商贩和路人纷纷尖叫着跑开,生怕被失控的马给伤着。待人都跑进街边的商铺时,才有人如梦初醒般地叫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儿,寻仇来了吗?”

听到这话的其他人也都伸长了脖子朝街望去。只见被撞的车里走下来一人,人群里竟有人认得,看见后便“咦”了一声:“这不是刘显刘神医家的小公子吗?”

众人一听是刘神医家的公子,好奇心便更重了些。

“听说刘神医悬壶济世从不与人相争,谁这么狠要寻他孙子的仇?”

“那刘小公子也是医术了得之人,听说刘神医将一身本事全都传给了他。莫非有人心怀嫉妒,这才当街行凶?”

“你们说得也太过了些,不过就是两辆车碰一下罢了,连头发丝儿都没伤着。你看后面那车停得多及时,半点儿都没蹭着。”

众人又盯着刘小公子看了半天,见他行动灵活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而他下车后径直走到了车边,冲着车内说了几句话,很快车里的人便打起帘子露出大半张脸来。

这人一现身,现场的人愈发活跃起来,除了不住口地称赞这一位气度不凡姿容绝色外,还有人猜测起了此人的身份。

“刘小公子虽说不当官,家中却也是显赫。可在这人面前却是皆恭毕敬,只见此人来头必然不小啊。”

“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我看此人龙姿凤貌,绝非凡人。”

“小声点,这话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小心回头惹祸上身人头不保。”

先前那人便立即闭嘴不言,只是其他人也都颇为赞同他的说法。那人虽只是坐在青布马车中,可周身的气派却像极了天子出巡,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下来高呼万岁。

这几人待的是个茶楼,原本正挤在门口看热闹,突然发现二楼跑下来一位年轻公子。他跑得极快,因慌乱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可他像是没察觉到疼痛,等不及小厮来扶便立即爬起来,一溜烟儿冲出茶楼跑向了被撞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