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一出,便是地动山摇,生灵涂炭。
这里荒无人烟,地面龟裂,所有人心里顿时都升起了一个念头:看来今天要葬身在雪地里了。
凌空立于高处的元宗主凝神看了片刻,突然冲着众人喊道:“往东面退!快!”
他作为修真界仙家之首还是颇具威严的,众人在他的指挥之下纷纷聚起周身灵力,御剑飞行,有些修为较低飞都飞不起来的人,元宗主结成一张简易飞行符篆,送他们离开。
江眉卿在剧痛中渐渐的恢复听觉,听见了“天劫”两个字,这才发现外面如同地崩山摧,浩浩荡荡。
他竭力地想要甩开无妄的手。
“快走吧!仙尊,快走!”
无妄紧紧地攥着他,任由周遭狂风吹得他墨发乱舞,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又要离开?!想都别想!”
江眉卿挣脱不了他,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快要跟凤尾森融为一体了,无妄再不放手,他恐怕会功败垂成。
数里之外的几座巍峨耸立的雪山不知何时已经崩塌了,铺天盖地的冰块翻滚而来,两人所处的一寸之地,眼见着就要面临覆顶之灾。
“仙尊!”
江眉卿全身血液都沸腾了,“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急得快要跺脚了,可惜他的脚已经被剑柄给凝住了,动弹不得。
但那人攥住他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骨捏碎了,他眉头紧蹙,嘴角抿的死紧,明明怒火冲天,却不肯放弃他。
“江眉卿,你死也要跟我死一块。”
江眉卿周身的光芒渐渐的收敛了,疼痛到了极致,额头上的汗珠像黄豆那么大,像水柱一样滑落下来。
人剑合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他感觉自己胸口的那口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难提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似的。
蓦地,后心灌入了一股灵力,滚烫得似乎要灼烧了他似的,却也大大的缓解了他的疼痛。
意识恍惚的时候,他听见他说,“你当初既然要招惹我,这辈子就别想摆脱我。”
冰雪已经盖了过来,无妄在两人周围结了个结界,然而这个结界摇摇欲坠,他的灵力已经虚弱到那几乎全亏的地步。
江眉卿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无妄握着他的手,感觉手里的温度渐渐的变凉,他猛然一惊,分了神,一口血猝地吐了出来。
即将陷入昏暗之际,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苦笑。
——真是他命中的劫。
数里结界轰然崩裂,冰雪劈头盖下,种种皆埋孽网。
江眉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纷争,没有烦恼,鼻息间都是不周山漫山遍野朱槿花的淡淡香气,开到荼蘼。
某日,他翘课偷偷跟顾简去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回来的路上远远碰见了景明,这个小告状精。
于是他绕了路,躲进小山路里,一路的花香气更让他分不清方向,干脆走到树下,醉倒在花荫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直到听见他师尊呼唤他的声音——
“眉儿,眉儿……”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头银白的头发。
银白的……头发……
江眉卿猛地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他刚想坐起来,浑身一动,痛得差点没散了骨架。
“躺好。”
身后一个声音微微训斥,他回头一看,竟是无妄。
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被雪埋了吗?
他愣愣地躺了回去,环顾四周,雪白一片,墙壁粗糙而厚重,俨然是个雪洞。
这时,他听见了顾简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下道:“这里还在冰原,是……穆宗主和元宗主救了你们,小妖王受了点伤,没事。”
江眉卿:……
他们为什么要救?
不是说他们有罪吗?
他别过脸,一言不发,不愿意去搭理他们。
穆宗主盘腿坐在不远处,缓缓叹了口气,
“从你回来之后,就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真这么厌恶为师了么?”
江眉卿:……
他一动不动。
“你啊。”
“为师曾告诉过你,尘寰诸事皆自有定数,不必枉悲伤,更别试图去干预,恰如今日之祸,你脱不了干系。”
江眉卿一听,几乎要炸了。
什么叫做他脱不了干系?
他更气了,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脸埋进无妄怀中。
穆宗主摇了摇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太年轻了。
旁边的元宗主见他气息微弱,双目微闭着,便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口气不似穆宗主温和,略带了些严厉,缓缓说道::“眉卿小时候挺乖的,怎么长大了,就这么执拗了呢?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尝试改变天道?”
江眉卿虽然身体未动,耳朵却竖得老高了。
“你们还年轻,堪不破天道。却莽莽撞撞,自以为是,险些把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
元宗主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们可知道?天道需要平衡,当你们打破了这一切平衡之后,再想要回到平衡状态,这天道便只能降下天劫,就如刚刚。你强行以身入剑,妄图对抗修真界,惊动了天道,这才引起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