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个操心的命,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如今是什么办法也没了。”
威远侯夫人叹气,“阿霜啊,你快去劝劝琴之吧,再这么下去,我人都要疯了。”
折霜就觉得威远侯夫人其实真的挺不容易。前两年刚解决了莫干山的问题,这两年就要解决解决自己儿子的问题。
威远侯夫人儿子顾羽之今年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男人,没错,已经可以称之为男人而不是孩子。
这个年纪,一般都已经成婚生子,但是顾羽之不。
别问,京都的人都知道他在等陆琴之。
两个孩子的缘分是自小就有的。但是陆琴之一直不同意这门婚事。
并非是她不喜欢顾羽之,而是她不愿意这么早成婚。
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让顾羽之能等她就等几年,如果不等,也不要紧,两人各自安好便行。
顾羽之一等就是十年。
可能年少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爱慕,但是年纪越来越大,自然也知道了为什么要去等。
威远侯夫人就道:“他实实在在是喜欢你们家琴之的,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清楚吗?那孩子,腼腆的很,见着别的姑娘都避开,唯独见着琴之,就要过去一起挨着,哎呦,两孩子金童玉女,只造孽,碰上那么个——”
这话没有说出来,但已经老生常谈很多年了。碰上那么个什么?陆远之,陆夫人。
陆家如今的二少爷陆明之已经考上了秀才,就等来年的科举了。
陆家三姑娘陆琴之如今也有二十,在京都女院做先生,她书读的极好,又是个聪明的人,姑娘们都很喜欢她,教书的夫人们更加爱重她,她又是折霜护着的,在女院很讨人喜欢。
给她做媒的人不是没有,但就是不同意。陆夫人一双眼睛都要哭瞎了:大儿子死了,二儿子是个庶子,根本不和自己亲,三女儿是个孽障,年纪这么大了,却死活不成婚。
如今陆夫人看见威远侯夫人,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都是卑微的——没有别的任何理由,就希望威远侯夫人接受陆琴之,千万不要去让顾羽之娶别人。
但她越是这般低声下气,陆琴之就越生气,她气陆夫人,也气自己。
折霜每回都要开解开解她。其实这么多年细细想来,自己跟陆远之的事情,真的把她吓着了,无论后面怎么补救,都不能让她脑海里面的那根弦松下来。
折霜叹气,“其实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些事情。她是个聪明孩子,活的明白,可人吧,活的越明白,就越是痛苦。”
她道:“刚开始,是陆夫人为了让她听话,就绑了她,让她喝了睡过去的药,当时,我没太顾得上她,但你说,才十岁的孩子,当时该多害怕啊。”
威远侯夫人就骂陆夫人,“是她自己怀胎十月身上来的姑娘,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陆琴之已经变成了这样,说什么都不能回去了。
她道:“她是个聪明孩子,就是被我教养长大的,她的心思,我能明白一些,她这是害怕,怕自己遇见的人跟她哥和娘一样,也真的是暂时没有什么成婚的打算,小姑娘想得很明白。”
她其实现在就介于成婚和不成婚都可以直接。
威远侯夫人叹气,“孩子们倒是都可以,我却不行,我老了,还是想看见他们和和美美的。”
折霜很想说一句顺其自然,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威远侯夫人一点儿也不想看斗鸡,她道:“过几日,你再办一场筵席吧?我带着我们家羽之过来。”
折霜哭笑不得,“前几天两个孩子不是刚见过吗?”
威远侯夫人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都过去好几天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可隔了好几个秋了。”
折霜便点头,“那我办个什么花筵呢?”
荷花。
六七月正好去采莲花。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的太过于明确,她还像模像样的邀请的其他几家的姑娘。
顾羽之早上起来就头戴鲜花,威远侯夫人觉得辣眼睛,“好歹也注重注重形象,琴之是你阿霜姐姐教导长大的,你看刕将军,多威武,你戴了花,娘们唧唧的,肯定不招她喜欢。”
顾羽之:“阿娘,这就是你自己记不得了,当初刕夫人和刕将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在,刕将军头上就戴着一朵花。”
威远侯夫人这才记起来,“看我,那你带戴着吧?”
然后嘀咕了一句:“如今可算是知道什么是东施效颦了。”
顾羽之:“……”
哪里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他戴着花,有些紧张,“琴之好几日都不出来见我了,也实在是没办法,才求着阿娘去帮我想这招。”
威远侯夫人就知道有事,“琴之好生生的,为什么不出来见你了?”
顾羽之有些伤心,“情到浓时,自然就想着永远在一起,糊里糊涂的就开口求亲了。”
威远侯夫人好气又好笑,“就这样,她不理你了?”
顾羽之就认真的道:“也不是不理我,只是跟以前的坚决拒绝不一样,这回虽然生气,但是并不一口回绝。阿娘,咱们娘两个,得加把劲,说不定今年好像是就能成婚。”
威远侯夫人欢喜的很,“这可真是太好了,我的想好几年了。”
她道:“琴之这孩子,性子单纯,没什么坏心眼,但倔,小时候又被吓过,也是不容易,你小子有福气。”
顾羽之也觉得是。
小时候不觉得,但是越大越喜欢。
他笑嘻嘻的,“阿娘,你不知道,她说是不嫁我,但这么多年,也只愿意跟我说几句话。”
甜蜜蜜的。
很多人都说他傻,傻乎乎的等,万一将来人家靠着折霜得个更好的夫婿,他怎么办?要是不嫁了怎么办?她就是在拖着他。
顾羽之就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们两个人。
对于顾羽之来说,陆琴之不愿意在几年前嫁给他是正确的。
年少的时候知道什么呢?
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么喜欢琴之。他只知道有好感,想接触,他也知道自己梦里会梦见对方。
但是这就要成婚吗?他拥有成婚的准备了吗?
越是这么写,越有些明白她。
他觉得陆琴之说的对。
“如果我们是要走一辈子的,为什么还要在乎这几年呢?我们的年岁并不算大,青梅竹马相识,过几年也才不到二十岁。”
“如果我在十五岁嫁给了你,你能对我负责吗?你刚刚跟我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根本不信,当年,我兄长就是这样跟阿霜姐姐说的,结果呢?”
“再者说,我也不能说自己就能喜欢你,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我们还需要再长大一些,最起码要到十七八岁,到二十岁才知道吧?他明白自己的责任吧?”
她道:“我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是个另类,但我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我愿意把自己的看法说给你听,是因为你愿意接纳我这个另类。”
“如今,我想说的想做的都告诉你了,你如果愿意,那就再等等,如果不愿意,我也祝你安好。”
顾羽之刚开始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不理解,但是再不理解,要他离开陆琴之娶一个别的姑娘,他更不愿意。
于是就这样等,等到了现在,每当大一岁,他就能明白她说的那种责任,如今,他很确信自己能懂她的意思。
他去的时候,陆琴之因为女院有事还没有过来,折霜先见的顾羽之。
她笑着道:“你如今倒是越发稳重了,我听你母亲说,你们有进展了?”
顾羽之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明白想要娶陆琴之,不仅仅要过陆夫人那一关,折霜这一关也是要过的。
他郑重的道:“几年前,琴之就问我,这辈子可以只有她一个吗?可以只爱慕她一个人吗?我很确信的告诉她我肯定会的。”
“但是现在,如果要让我再回到那时候,我一定不会再那么肯定。”
“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会遇见很多人,可能还会有比琴之更加让我心生向往的人出现,可能心中还会涌起一股爱慕,但我却不会让这股爱慕出现的太久,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两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月,但绝不会是一年,两年。”
“因为我明白,跟我要共同活一辈子的,我最初爱慕的人,是琴之,而不是其他人。”
“也许我老了,没有了当初爱慕她的激情,可我想,我以为她之间,也不简简单单是爱慕了,更多的,是要携手一起前行的情谊以及责任。”
折霜就不知道如何评价他的话,她也不能去给陆琴之做决定,她只是在陆琴之来了之后,把他的话转述。
最后问,“你觉得他如今,可以成婚了吗?”